苏元意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萧闲正百无聊赖得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鲁班锁。
她并没有贸然出声打扰他,而是立在屏风旁静静看着他,他的面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往日如桃花艳红的唇也褪为了淡淡的白粉色,低垂的眉眼有种倦怠的慵懒感,使得他昳丽的眉眼愈发勾人心魂,修长白皙的十指随意翻了几下,只听疙瘩一声脆响,鲁班锁就开了,他随意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床里一扔,抬头打了个哈欠,就瞧见立在山水人物图插屏旁的的苏元意。
他倦态的眼眸顿时亮了,兴奋地朝她挥手,“娘子,你来了怎么也不喊我一声,我听说你也晕了,你没事吧?”
苏元意浅笑,“我刚刚见你玩得正起兴,就没打扰你。”
她轻手轻脚地在萧闲床榻边坐下,捏着帕子去擦他额上的汗,柔声说:“我没事,倒是你,替我受了一箭,现在一定不好受。”
苏元意说着,又红了眼,哽咽着说不出话,“都是我害了你。”
萧闲握上她捏着帕子的手,目光灼灼:“夫妻间说什么害不害,娘子,我身上很疼,但我很高兴。”
“高兴我保护了你。”
国公爷与国公夫人整整在宫中守了七日的灵,直至第八日的凌晨,国公夫人才抽出空来见了萧闲一眼,此时,萧闲刚刚睡下,国公夫人见萧闲面色红润,呼吸平缓,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出了门,国公夫人直勾勾地盯着苏元意瞧,“我儿这次受伤是为救你?”
“是,那些贼人是冲我来的,若非有郎君护我,我早死了。”
国公夫人揉了揉肿胀的头,语气中难免多了几分怨言,“当初他求娶你时,我就知晓娶你过门,日后定少不了折腾。”
“可萧闲喜欢,我这做母亲的也拗不过自己的亲儿子。”
“你是个好姑娘,若非苏家出事,我儿也配不上你。可你苏家一朝倒台,有多少人恨不能将你们除之而后快,你自己心里也该明白。”
苏元意垂眸不出声,平心而论,若是她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伤成这样,她也没办法平静相待。
“往后你要出门定要多带些人,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苏元意:“儿媳明白。”
国公夫人又看了她一会,长叹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但为了你的安全,往后你就待在府里,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
苏元意知晓国公夫人是为她好,但这变相的禁足还是让她有一点难受,以后她恐怕也不能再随意出府看望苏添了。
国公夫人说完,转身就要急匆匆的回宫继续守灵,告别前,她又一次嘱咐道:“元意,我儿对你的心,你也应当明白,满京再也找不出这样真心待你的人了,望你好自为之,诚心待他,苏家的事,以后我们能帮都会帮,你,就好好和闲儿过日子,其他的事莫想太多。”
国公夫人这话已经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她,苏家的事都过去了,让她不要执着,同萧闲一起向前看,好好的过日子。
苏元意又想起司马安说的青州之败,她抿了抿唇,问:“婆母,你……你和公公是如何看我父亲?你……你们也会觉得青州那一败与我父亲有关吗?”
我爱你
初夏的清晨还带着几分凉意,苏元意站在府门口静静等待着国公夫人的回答,可国公夫人很久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只有清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
她知道她不该问,知道她该识趣的默不作声,可她做不到。
这件事始终压在她的心头,她害怕她已经视作家人的萧家人也是如同看仇人般看她的父亲。
“元意。”国公夫人轻声说,“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我们如何看待他并不重要,你只需记住你是我萧家的人,我们会护着你。”
“而你要做的,是照顾夫君,繁衍子嗣,打理内宅,其余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国公夫人其实并没有明确回答她的问题,苏元意知道她从国公夫人这儿得不到答案了。
她搀扶着国公夫人上轿,车帘落下前,国公夫人对上她的视线,低声道,“元意,人生难得糊涂。”
车帘幽幽落下,马车也随即缓缓驶离,苏元意垂下头对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服身行礼,“儿媳恭送婆母。”
她在朝霞中站了很久,很久。
她忽而抬起头看向国公夫人离开的方向,马车早已不见踪迹,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萧闲与她遇刺的事很快传遍京师,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满京师出了名的纨绔萧闲竟在面对亡命徒时挺身护妻,有人说他是爱惨了苏家女,也有人说到底是萧家人,平日里虽没个正形,但骨子里的血性还是有的。
萧闲那帮三教九流的朋友们自打知晓了萧闲出事,便成日里结伴的来府上探望他,这段日子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又忙着太后丧仪的事,因而回回都是她负责招待。
友人们见着苏元意贤慧的模样,纷纷暗地里对萧闲竖大拇指说,萧哥牛逼,连苏元意这样冷直的人都能治得服服帖帖。
要知道他们中的周耀直到现在看见苏元意还忍不住发怵呢。
可这样难搞的女子竟在萧闲面前这般的听话柔和。
苏元意来送茶点水果时偶尔也能听见他们的议论,对此她其实有几分不解,她自觉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可在他们眼里自己似乎是个有点……可怕的人。
其实这也不怪苏元意困惑,她自小就名声在外,是各家长辈心仪的媳妇人选,也是闺秀的典范,可这样的人对他们这样纨绔来说就像曾经萧闲评价的那样无趣且古板,让他们会忍不住把她和管教他们的父母与老师相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