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池畔东南角长了两棵槐树,枝叶下是一座木柱琉璃瓦顶的六角亭,亭内摇椅上的少女扇着纨扇,眼含笑意地远眺园中一隅。
此处因枝叶遮挡,并非赏荷花的好地方,却是看戏的绝佳之处。
虞渔忽然闯入云蓁的视线,行色匆匆,身后的丫鬟小跑着跟上。
自己最了解自己,虞渔这般样子不是急了,就是怒了。
看样子,陆见舟把她气得不轻。
“那不是都督府的小姐吗?看着像是遇上了难事。”雪绒顺着云蓁的目光看去。
“想来是遇上了个登徒子。”
“啊?”
雪绒疑惑之际,只见陆见舟从一石径口出现,走路极为变扭,一只手放于胸膛前,像是在遮挡什么。
云蓁闭上眼,想象着一出好戏:陆见舟在虞渔面前孔雀开屏时,长袍裂口之下的里衣明晃晃地露了出来,这副流氓状惹怒佳人,佳人愤然离去,自己却无以解释。
云蓁心情大好,就算他陆见舟手段高明,是只费尽心思求偶的孔雀,她亦能一点一点拔光他的羽毛。
戏既看完,她起身欲离去,却有一人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
来者是指挥同知之子郭瀚,他父亲安分守己,他却是个整日同京中纨绔厮混的废柴。
他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云蓁皱眉,将纨扇置于鼻尖,与他侧身而过。
奈何此人是个大胆的,愣是挡在云蓁面前。
“放肆!长公主殿下岂容你无礼!”
雪绒冲上去想逼退他,他无半点退让,脸色通红,抬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云蓁,“殿、殿下真好看!”
“你!不想活了吗?!”雪绒被他这副模样气得怒斥道。
云蓁仍旧执扇掩鼻,扇面之后传来一声带有不满的问话:“谁让你来的?”
雪绒惊讶地看了云蓁一眼,又嫌弃地打量着郭瀚,竟是被人派来的吗?
既是冲着云蓁而来,若非有人指使,他一个贵介公子怎知她在此?更何况,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公子竟无奴才随侍,简直不合常理。
怕是有人派他来行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不带奴才也是怕人多眼杂。
“你可想好了,得罪了本宫,就是你爹也救不了你。”
“殿、殿下说得哪、哪里话?”他醉意上头,话说得断断续续,“殿下一人、人在此,定是孤、孤单,我来作、作伴!”
眼见着雪绒要呼唤侍卫,刚喊出一个字就被人制止了。
出言制止她的不是郭瀚,而是云蓁。
云蓁一手执扇,一手抓住郭瀚的胳膊,郭瀚以为云蓁主动投怀送抱,便大着胆子朝云蓁扑来,只一刹那,云蓁便靠倒在亭子的围栏上,半个身子已探了出去,稍有不慎就会落水。
忽然,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来了,来的人还不在少数。
她的目光朝脚步声的反方向微偏,瞟见光影斑驳下的那道黑袍之上似有蟒生的身影。
云蓁嘴角顿然上扬,就是现在——
她身子往后一倾,池面上倒映出一个窈窕身影,步摇在半空中晃荡,青丝随风飘扬。如此惊险的场面,她却未花容失色,倒是郭瀚被吓得酒意醒了大半,他不愿被拖下水,着急忙慌地松了手。
雪绒大惊:“殿下!”
倒影中的身影离池面更近了些,却在一瞬间,她的芊芊玉手被一只更为有力的大手紧紧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