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金铃看不见屋内惨状,此刻倒是神色未变,径直走到一具棺木边,屈尊降贵地伸出一只手,搭在馆内尸体苍白僵硬的面庞上。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
“……是被人掏心而死。”他那只接触过尸体的手还搁在棺木的边缘,若是平时,此时早有侍从抢着上前来为他擦拭,只可惜姚珍珍只是无动于衷的站在一边,等着听他的下文。
黎金铃不由得回头瞪了她一眼,只是相处这几日下来,他也早清楚这个白郁湄实在是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棒槌,只能自己从腰间抽出软绸擦了擦手指。
“不同宗的妖兽无法相互诞育子嗣,想来那只妖兽的本体便是只豹满,是被人做了手脚,这才有了附身妖的能力。”他下了结论。
姚珍珍眉梢一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院外喧哗。
似乎是有几人正在争辩些什么……她本想忽视这声音,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此处本是我先寻到的,你们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那声音尖利而稚嫩,一本正经地说话时,很有些小孩装大人的意味,让人忍不住就要发笑。
……当然,说话的也的确是个小孩。
一个背着长剑,穿着雪白童子衫的孩子正双手叉腰,与另外三个年轻的修者争辩着。
姚珍珍拽着黎金铃的袖口,示意对方与自己一同出去。
“是天心阁的罗玉龙,”上次对方来时她正因医嘱而暂时“失明”,未曾见过他的真容,只听是听得声音,此时不免好奇心起,“且出去瞧瞧他们是为何事争辩。”
***
罗玉龙很愤怒。
他今日本是为了追查那只在城中作乱的豹满而来,却没想到被几个年长些的修士所阻拦。
“小弟弟,追查妖兽本是我们此次武试的试题,你如今年岁不足,显然不能参加仙试,何必以身犯险?”几人中一个黑发蓄须的男子最先开口,他话说的很客气,但动作却很直接,一个伸手拦在了罗玉龙的身前。
“是啊,小师弟,你的师长是何人?可是与他们失了方向?”几人中唯一的女修见他生得玉雪可爱,一时恻隐心起,伸手就想捏他的脸颊,一边放柔声音,想要先问出他的师门来。
罗玉龙虽然年纪小,可是自小便被明德带入天心阁修习,宗门内惯常是没有所谓长幼尊卑、按资排辈的。
天心阁内皆是天才,他尤是其中佼佼,向来自视甚高,只对那些比他更强之人有几分敬畏,眼前这几个,虽然都是入境的修士,但只观吐纳步伐,便知素日修习怠懒,资质不过平平而已。
这种人,连天心阁的门入不了,此时竟然还腆着脸要称自己一声“小弟”,甚至还想捏自己的脸?
罗玉龙顿觉十分不快,圆圆的脸蛋随着主人情绪鼓了起来,他肤色生得白皙又细嫩,此刻脸颊看上去就像个刚出炉的米包子一样可口,引得对面女修一阵手痒。
只可惜她伸手揉捏的姿态落了个空。
罗玉龙只脚下微微一动,便错开了对方的动作,身后剑穗随着他动作摇晃一下,甩在了他扎起的短髻上。
“谁是你师弟?个个一把年纪,修的三脚猫功夫,不去勤能补拙,反倒在这里乱攀亲戚,”他的年纪不大,呛人倒是高手,只一句话就直戳对方痛点,“明明就是我先找到的豹满踪迹,你们一路尾随而来,技不如人,脸皮倒是厚!”
“噗”姚珍珍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那几个拦门的修士听了他这一番“童言无忌”的羞辱,本就心头火起,此刻又听见身后笑声,一回头,看见这个身量单薄的女修正站在屋内,捂着脸,像是嘲笑的样子。
被人看见自己被一个还不到剑高的小崽子嘲弄,
“我本是好心与你分说道理,你这小娃子,如此不知好歹!”几人中身量最高的男子最先开口,他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衫,头戴同色方巾,鬓发挽起在脑后,本是斯文的样子,但此刻因为恼怒,脸颊涨的泛红,“便让我替你师长教训你一二!”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决,一把翠玉长笛受他召唤,凭空出现在男子掌心,他抬手攥住,却不是要吹奏,而是将这法器当做了把戒尺来使用,劈手就要抽向罗玉龙的手臂!
“噗。”姚珍珍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站在她身后的黎金铃没能看到如此滑稽一幕,莫名地抬头看她背影一眼,正要开口结束这场闹剧——
一道凌厉刀光忽而从天而降,力气极大,重重劈在罗玉龙与那持笛男子之间,将那男子伸出的玉笛生生劈成了两段!
“你要替谁教训他?”持刀的少女扭过头,冷冷开口道。
第57章朱鹮
“你要替谁教训他?”持刀的少女扭过头,冷冷开口道。
一时四下皆寂静,连站在后面乐得看热闹的姚珍珍都面色一顿。
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女身量高大,几乎与身前男子持平,手持一把直刃环首长刀,刀身厚重,一下劈砍不但斩断了那男子手中玉笛,还连带着将地面斩出了一道不浅的沟壑。
持刀少女侧头,姚珍珍这才瞧见她的面孔,眉眼细长,眼角上挑,显得十分凌厉,五官生得标志,实在是个风情迥异的霸道美人,只一点美中不足,她右眼上有一道竖着的伤疤,看得出曾经伤的极深,以至于如今伤疤处皮肉依然狰狞,伤口肌肤泛白,疤痕横贯过眼瞳,一直蜿蜒到侧脸鬓后。
“大师姐!”罗玉龙忽然开口,语气中满是欣喜。
这个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男孩一秒变脸,成了个满面欢欣的稚童,动作熟练的抱住了持刀少女的手臂,“你回来了?怎么样?可是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