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嘉儿真是冤枉的。”沁嘉手攥住被褥,大声分辨:“福亲王、翰亲王从做皇子时就跟小叔叔不睦,又一直与您离心离德,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呀!”太皇太后冷笑,摇了摇头:“从小,你就惯会巧言令色。”“当年迷惑夙王的时候如此,这几年,又来迷惑哀家,周沁嘉,你不愧是皇家人,简直无情无义,跟圣元皇后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丧子之痛,尤胜剜心。本想把重孙接过来,谁曾想,对方步步紧逼,竟要让老五家绝后!“心思何其歹毒,简直罔顾人伦。”太后说着,长指甲掐进她肉里,将连日来灭顶的伤痛,都发泄在沁嘉身上。白皙柔嫩的皮肤上,很快就见了血,不断滴落在灰褐色的被褥上。“啊——”沁嘉忍不住痛呼出声,却又不敢反抗太过。天晟以孝为先,若太皇太后稍有差池,她就百口莫辩了。寝殿中回响太皇太后严厉的斥责,沁嘉眼看自己右手臂血肉模糊,又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咬牙忍耐。“当年你算计夙王的时候,哀家就该知道,你是条养不家的毒蛇,随时都会反咬一口……”“可是哀家从未害过你啊,你自己放不下那个贼子,发疯喝下的凉药,没有任何人逼迫!”“为何要报复到老五身上……”“阿姐!”少年的焦急的声音传来,沁嘉心里一松。与此同时,慈安宫的侍从们忽然涌来,在床边乌泱泱跪了一大片,求太皇太后息怒。玉痕凑近了一看,骇得倒抽一口凉气。殿下自小到大,连头发丝都没被人碰过一下,现下却整条胳膊被抓得皮开肉绽。皇帝情绪激动道:“皇祖母还不松手吗,皇姐都流血了!”太皇太后凄冷笑了下,卸下力道,头歪向里侧不说话。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寝殿里寂静无声。沁嘉自是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却努力牵出一丝笑,安抚皇帝:“皇祖母太久没见本宫,情绪有些激动,其实根本舍不得用力,本宫不疼的。”皇帝扶她起身,拿手帕包住她的手,又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系上:“皇姐先回紫宸殿休息,朕随后就来!”沁嘉终于感到几分欣慰,微笑说:“那陛下陪皇祖母说说话,记住,万勿再惹她老人家生气了。”见皇帝点了头,沁嘉将半身重量都倚靠在玉痕身上,虚弱的往外走去。慈安宫向来气息阴冷,光线昏暗,只在墙上雕琢了不少镂空壁饰,顶上镶嵌夜明珠用来照明。明暗交替间,一道人影立于仍在不断晃动的珠帘后,神情阴郁,站着一动不动。他跟着皇帝来慈安宫,恰好将太皇太后最后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放不下那个贼子,发疯喝下的凉药……”贼子,凉药,火蛇胆,呵……沁嘉经过珠帘时,眼风扫过那道高大健硕的身影,很快移开,若无其事往前走。出去慈安殿,六月暖阳照在身上,驱散阴寒之气的同时,也使伤口灼热感更加明显。这趟入宫,真是得不偿失……沁嘉轻轻蹙眉,拢紧身上明黄色披风,即将上轿前,侧身轻轻问了一句:“夙王有事?”别逼孤对你出手。眼波流转间,沁嘉十分克制,未在他面上多停留一分。“孤有金创药。”蓝夙吩咐一旁侯立的随侍:“去取了,送来紫宸殿。”李定琛打量主子神色,心里暗暗叹息,垂头去了。“殿下,上轿吧。”玉痕在旁边催促,亦是一脸防备。直到在紫宸殿处理伤口,夙王都站在旁,面色阴蜇,一语不发。沁嘉先前哭得太猛,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自觉有碍观瞻,垂眸看向脚边黑色劲瘦长靴:“王爷若是有事,现在可以说了。”是想要回黑羽令吧……可笑,她得到手的东西,岂有再交出来的道理。“无妨,等长公主演完这出苦肉计,再说不迟。”男人醇厚的嗓音,带有微微沙砾质感。蓝夙是纯粹的南方人,却生得高大健硕,藏蓝色亲王朝服肩背处被撑得满胀,肌肉线条张力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当和尚的料。随着他目光扫来,气压骤降,空气稀薄,玉痕正在涂药的手一颤。沁嘉微微蹙着眉,忍住没有哼出声,一直到包扎完,都没再抬眼。玉痕拿热毛巾给沁嘉敷眼睛,见没什么效果,取来一顶帏帽:“殿下,还是遮一遮吧。”沁嘉素来注重形象,每回出门必要收拾得光鲜亮丽,像现在这样两眼红肿,形容惨淡,是绝对不愿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