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就像哪家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姐,无忧无虑,流连于各个有意思的小摊贩之间。徐骋意手上拎满了东西,跟她始终保持几步的距离,全程紧张的盯着前面,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到长公主。沁嘉虽然面上蒙着一层薄纱,还特地戴了风帽遮住头发,在人群中仍旧十分惹眼。临街一侧全是烟花之地,河边停着一艘艘花船,有姿态窈窕的女子立在甲板上跳起舞来,招揽生意。两人最终上了一艘装饰雅致的花船。沁嘉喜欢听曲儿,点了五六个美少年上船,打算及时行乐。湖面上,笙歌不断,热闹非凡。几艘船从四面八方暗暗靠近,就在这时,中间最大的那艘花船上突然爆发出接连不断的惊呼。似乎有人落水了。另几艘船上的人随之跳了下去,急切寻找着什么,湖面上游船互相碰撞,很快乱成一团。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热闹和喧嚣才都散去,水面再次恢复平静。萧容昶,本宫好疼…………容亲王的倒台,事先没有任何迹象,从御史大夫齐国章上书,参他在邺城欺压鱼肉百姓开始,接着又有十几个官员联名,斥责他不止搜刮民脂民膏,父子俩更是在当地屯兵自重,抢夺良家女子做军妓,简直目无法纪纲常。随着舆情渐渐发酵,最终由邺城守将徐达忠与分管吏部的台阁大臣秦铭联名递折子,揭示出周容质父子二人私通敌国的三大罪证。全过程一环套一环,短短三天,容亲王本人连那些私密信件是由何渠道送往京城的都不知,人就已被打入诏狱听审。庆元帝下旨,由夙王牵头查处容亲王谋逆大案。萧容昶去时,锦衣卫都指挥使冷俞正从紫宸殿走出,衣襟上全是湿的,还沾着许多茶叶,面色看上去十分狼狈,俯身行礼:“参见首辅大人。”萧容昶气色算不得好,一边推开御书房的门,朝他冷冷扫了眼:“再找不到长公主,本官不介意明年这时,往冷大人坟头祭酒三杯。”“是。”冷俞虎躯一震,匆匆退了下去。殿中,庆元帝正六神无主的踱步,看见萧容昶,表情突然有些激动:“皇姐至今没有消息,这可怎么好。”“殿下当放宽心。”萧容昶忍着不耐,劝解道:“长公主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作为天子少师,他从小皇帝十岁开始辅政,二人关系一度十分亲厚。少帝心思敏感多疑,又毫无决断能力,很多事情,都得旁人从身后推他一把。譬如这次,他分明从开始就知晓了长公主计划,却未提前做任何安排部署。一切由得她胡来……“老师,朕不能没有皇姐……”天子眼睛红红的,显得有些无措:“老师教教我,现在该怎么做。”“陛下。”萧容昶蹙眉,缓缓跪了下去,目光沉定看向天子:“您是一国之君,无需依赖于任何人。”“包括臣和长公主。”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因着师生之情,庆元帝早允了他可以不跪。但这一次的跪拜,却奇异般的,令皇帝六神无主的心思平稳下来。“老师可知,当初是皇姐向朕举荐您做朕的老师。”皇帝颓然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软弱。可是他害怕啊,从八岁坐上这个位置,就不断有人想推倒他,取而代之。他亲眼见过亲近之人的头颅被砍下,鲜血流了满地,差一点,那把刀就要架在他脖子上……一直以来,都是皇姐挡在他身前,替他铲除所有的障碍。“老师会替朕把皇姐找回来的,对吧。”萧容昶俯首,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回答道:“臣万死不辞。”·从紫宸殿出来,天已经黑了,萧容昶步履已然十分沉重,看了眼天色,匆匆上马车离去。长公主去江南已经月余,到现在未有半点消息,不止皇帝焦躁不安,剩下两位亲王亦按耐不住躁动。就连沉默许久的岭南王,都派人去了趟西州,与翰亲王私相联络过一次。闭目凝神了一会,他握着佛珠的左手收紧,神情略有些疲惫的靠在软垫上。距上一次收到长公主的信件,已经过了整整十日,就连他派去接应的人,也在第一次传信回来后,就再没有音讯。当时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长公主落水,生死不明。生死不明。那些人怎么敢。萧容昶只觉浑身被愤怒烧得难受,却又不知这股难受从何而起……额心传来的钝痛感,提醒他,已经连日未睡。幽云也隐隐出现异变,他近日,十分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