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谈话到最后,陆湛什么也没说。
既没有允诺能放她出去,也没有说要将她如何处置。
只是将她单独安置在这个房间,每日固定有人送水送饭,其余没有任何音讯,仿佛那场对话根本不曾发生过。
宋蝉也曾试图与那些送饭的刑吏打探消息,可陆湛手下的人都和陆湛一样冷血无情,从不理会她的搭话,甚至还威胁宋蝉再多嘴就割了她的舌头。
她摸不透这些人,也猜不透陆湛的心思。
或许陆湛也根本不想让别人猜透。
入夜后,宋蝉躺在茅草堆上,透过高窗看天际的一抹星光,忍不住想,这命运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整件事最无辜的人,就是她自己。沈家的人至少曾靠着贪墨的钱过了几十年锦衣玉服的日子,而她有过什么?
在花月楼里这十年受尽冷眼欺负,以为要迎来曙光,却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爹”,将她再次拉入深渊。
私狱寒凉,这几日她膝盖旧伤愈发严重,尤其夜寒露重时,就像被千万根针刺,痛得她睡不着觉。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际,牢房的门锁忽然响动,宋蝉睁开眼,竟看见一名狱卫站在门外。
“陆大人要见你。”
已是丑时,陆湛屋里仍然烛火未熄。
桌上堆满了千鹰司奏事的册子,侍者在旁为陆湛掌灯研磨。
狱卫将宋蝉带进屋时,陆湛还在低头看着册子。
宋蝉站在门边,想到上次的情形,不敢再上前去,生怕那毒蛇不知又从哪里钻出来。
手中那本册子看完,陆湛提笔批了几字,虽未抬头,却好似已将一切尽览眼底。
“就打算在那站一夜?”
宋蝉不得不走上前。
烛光流转照印在陆湛捻笔的修长手指上,没由来地,宋蝉的感到后颈一阵酥麻,又浮现那夜他掌心粗砺的触感。
“沈家的人,半月后问斩处置。”
宋蝉微微一怔。
燕朝刑律对贪墨一向严格,前朝曾有先例,那官员被生剥了皮,身体填入稻草被放置在闹市街头,以震慑百官。
沈知培的案子是本朝第一桩贪墨大案,已然牵连全族家眷,恐怕更不会让他死得痛快。
沈家女眷更是会被拉去赤身游街,最终充妓作奴,磋磨致死。
几日前还是平民敬仰的达官贵人,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免令人唏嘘。
感慨之余,宋蝉也同样为自己的明天感到担忧。
她呢?陆湛他到底准备怎么处置自己呢?
宋蝉不敢问。
直到陆湛放下最后一本奏事册。
“你说你愿为本官效劳,如今就有一个机会。”
宋蝉眼前一亮,连忙跪拜道:“只要大人愿意救民女出去,民女愿为大人效死!”
怕陆湛不信,她又深深叩首,以示忠心。
“救你,可以。”
陆湛的面容被隐在烛光阴影里,晦涩不明。
“但不是救你出去。”
陆湛语速缓慢,字字分明:“从此之后,世上再也没有宋蝉这个人。”
“我要你做我手中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