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中,宁策望着神情僵滞的少女,“我劝过你,让你答应陈王、答应陆进贤,可你没肯听。你看看四周,我孤危难保,自顾不暇,所以刚才才会问你,你确定,要现在问我吗?”
云桑指尖微颤,紧攥了下袖口,竭力压抑着心底翻涌而起的怒意。
“可你答应过……”
她嘴唇翕合了下,想起自己其实也从未信过他,缓缓抿住,做着最后的尝试:
“我自己受责不要紧,但秋兰一介婢女,是会丢掉性命的。”
既然前世太子即位后,宁策能以辅政之位入京,足见他是与太子一党有勾连的,能在皇后跟前说上话的!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谋略与手段,她才会答应与虎谋皮,带他北上,甘愿为棋。
只要他肯想想办法……
“还记得我祖父离世前说过的话吗?
宁策俯身靠近:“生在皇家,你能相信的人,能依靠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
说完,他神色沉静地越过云桑,继续迤迤拾阶。
禁卫们跟了过去,簇拥着那道俊逸身影消失在殿角之后。
云桑怔立在原地,心中水火交融,愠怒滔天,又自怨自艾,自觉可悲可笑。
这时,一直没敢打扰郡主与魏王说话的秋兰,从阶下撑着伞匆匆而来:
“郡主,皇后身边的葛嬷嬷来了!”
云桑平复住情绪,转身望去。
只见一名华服老妇带着几名宫人疾步走来,人未至,冷锐的目光就已在云桑身上扫过。
她曾是皇后的乳母,如今是宫中品级最高的礼仪女官,云桑小时候没少在她的戒尺下吃苦。
葛嬷嬷在阶下站定,提声道:
“娘娘有旨,带永安郡主去万秋宫,身边近侍,统统送去掖庭狱!”
云桑施计擅离略阳官驿之事,显然早已报去了皇后面前。杀鸡儆猴,用的是宫里最常见的手段。
随行宫人应声上前,不由分说便抢过秋兰手中雨伞扔掉,将她扯摁到了阶前石洼处,作势就要堵了嘴反绑。
“你们谁敢?”
云桑捡起地上落伞,一步步走下台阶,护到秋兰面前。
“我入的是云家族谱,我的侍女也是云家的人,就算中宫有令,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奴婢手无朝廷刑书、就对一品国公家的侍女动用武力。”
云桑拉起秋兰,冷声吩咐:“刚才谁伤了你,去打回来。”
秋兰捂着伤口,不知所措:“真……真打吗?”
她适才被一群健妇拖拽扯摁,额头在石阶上撞破了个口子,流着血,此刻混着眼泪雨水,委屈愤怒,却又不敢相信真能打回来。
云桑道:“我是郡主,她们是奴。她们抢你的伞,故意让我淋雨,就是以下犯上,合该重罚。你不罚,她们便会觉得以后也能继续肆无忌惮地欺辱我这个主上,违礼不敬,去给我打回来!”
秋兰被云桑的话说得胆气陡增,紧握了下拳头,转过身,给了刚才拉拽自己最猛的宫婢一耳光。
啪——
被打的宫婢狠狠吃了一巴掌,又痛又惊,却被云桑一番横加的罪名弄得六神无措,也不知该怎么应付,只能扭头望向葛嬷嬷求助:“嬷嬷……”
葛嬷嬷此刻心中的愕然程度,比旁人只多不少。
她看着云桑长大,对其谨小慎微的性子再熟悉不过,哪怕从前云昭容活着的时候,对于皇后的训诫惩罚,这丫头向来一句辩驳都不敢有。
更遑论动手打人。
眼下这……
这……是个什么状况?
云桑走到葛嬷嬷面前:
“我跟嬷嬷去见皇后。”
“但,若我的婢女再有任何闪失,我必十倍奉还到嬷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