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还是回国的问题,相比于一点就炸的贺苑,贺瓷却变得冷静下来,问道:“你一直都反对我回国,可你自己其实连合理的原因都给不出,为什么?”
贺瓷一针见血地问道:“姐姐,这座城市有我不能见的人吗?是不是和我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
“没有。”贺苑的眼神闪了闪,镇定的语气不露破绽,她皱眉解释道,“现在竞争压力很大,国内的就业环境并不好,我只是希望你的生活可以轻松一点。”
没从她身上找到异样,贺瓷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摇头说道:“我现在没觉得累。”
“小瓷,你从小到大都很听话,我希望你这次也能听姐姐的话,”贺苑走到她的身边,放软了语气,“明天收拾一下东西,后天就离开,好不好?”
“不要。”贺瓷撇撇嘴,“我不走。”
“我已经帮你买好机票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贺苑一锤定音,朝着门外走去,“别倔了,出来吃饭吧。”
“贺苑,你不要把话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贺瓷很难得地直呼她的姓名,“也不要总是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贺苑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贺瓷继续说道:“我知道从小到大,你一直不喜欢我,对我的态度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贺苑的手垂在身侧握成拳,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贺瓷吸了下鼻子,继续说道:“自我记事以来,我记得有段时间我很想亲近你。”
就像所有喜欢漂亮姐姐的小女孩一样。
“但直到你说了一句话,你说,”贺瓷的语气变得很艰涩,“我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因为你的怜悯心。”
贺瓷见陈弘新一直在对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别再说了,她却没有理会,势必要把藏在心里好多年的话说个痛快。
“从那之后我便明白了你对我的态度,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妹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我也知道自己像是外来物一样,闯进了你们原本牢不可破的三口之家。”
“大家都说爸爸妈妈四十多岁老来得女,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可真正宠爱小孩的父母又怎么会把六岁的小孩送到国外?”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哭不闹吗?为什么一直到十八岁我有选择权之后依旧选择留在国外?”贺瓷哽咽道,“因为我能理解你对我的疏离,理解在你眼中我带着原罪的出生。”
贺苑终于回头看她,眼中的无措和迷茫裹挟着不易察觉的痛苦。
见贺苑的眼中有水光,尽管心中不忍,但贺瓷还是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我不想妥协了……我好累,不想再委屈自己,京西这么大,既然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不会来碍你的眼。”
贺瓷向前走了一步,在贺苑面前站定。
“贺苑,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和你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你就当世界上没我这个人吧。”贺瓷很残忍地划清二人之间的界限,“你当我死了,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里。”
啪——
贺苑的这一巴掌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陈弘新反应过来,连忙从沙发上弹起来,去握贺苑的手腕,“使不得使不得,消消气啊。”
贺瓷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贺苑,推开姐夫伸过来拦住她的手,不顾两个小孩在后面喊她,跑出了家门。
楼下传来剧烈的摔门声,贺苑泣不成声:“我保护了她这么多年。”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再需要我们所谓的保护。”陈弘新去擦妻子的眼泪,“有些路她得自己走,有些人注定她要遇见、要重逢,这是她的命,她现在也有为自己选择负责的能力。”
他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小瓷现在竟然在西达上班,看来裴寂早就知道我们当年说了谎,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知道丈夫想要说什么,贺苑说道,“只要他还在意他的小孩,就不可能会对贺氏动手。”
这倒也是,陈弘新看着窗外的雨,“哎呀”了一声,“怎么又下雨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带伞没有。”
他瞅了眼妻子的脸色,继续担忧地说道:“她情绪这样激动地跑出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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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贺苑家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其实贺苑的那一巴掌力道并不重,但贺瓷却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热度一直蔓延到了全身,温度越来越高,烧得她大脑都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