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某些自知将死却还挣扎求活之人才会有的神情,他认得。
他皱眉,接过醒酒汤,随手放在一旁。
无声的对视。
楚王再次伸手,揽过面前这个女人。
青雀顺势向前。
楚王的手与她的肌肤只相隔两层衣料,手心的热度几乎毫无损耗传到她肩上,他的脸与她亦近在咫尺。
在暗夜里近看,这真是一张英姿灼然的面孔,只是几乎瘦脱了形状,所以,才会在午后的晴朗下,更显出锋利的无情。
现在,那双寒星一样的双眼收敛了锋锐,只带着醉后的朦胧,仔细打量着她,青雀的四肢五官,却似冻住了一样发僵。
这理应将是一个春意无边的夜晚,她该用自己的身体使楚王快活。可她的心走出来了,躯体却好像还停留在那个冬夜。她不知道现在是该进还是该等,其实,她从未在床事上得到过快乐,也根本就不懂怎么让人快活——
“康国公府一家废物,”楚王蓦然开口,“宋檀自诩‘玉堂人物’‘风流君子’,竟不知怎么让女人快活。”
青雀瞪大了眼睛。
楚王的手指抚过她下唇,带起一阵不可忽视的酥意。他笑了笑,放她在榻上,起身拿过康国公府送来的一条锦被,对窗外挥了挥手。
铁甲声有序远去,是亲卫们离开了。
青雀又被单手抱起。锦被坠向矮榻,她只比锦被稍晚一步。楚王捧起她的脸,她却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宋檀……想起了“六年后”,也是一个冬夜,宋檀讲起楚王之死时,那愤恨又快意的脸。
“这也算是老天帮妹妹报仇了!”宋檀大醉而笑,“也算是他的报应!”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恨着楚王。恨了这么多年,却只敢在楚王死在军帐中后,背地里醉一场,笑一场。
原来她早就看见宋檀是什么样的人了。躺在锦被里,青雀双眼空茫。只是她一直不曾细想过。好像“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主人”,小姐的丈夫便也一定是天下第一等的仁人君子,不该被她质疑。
霍玥是“主”,她是“奴”;他是“臣”,楚王却并非“君主”。如此算来,宋檀的确不如她多矣!
她很快就不能再走神想别人。
楚王的双唇和他的手一样热,并不似她想象中冰冷。他亲吻着她,直到她的嘴唇舌尖也有了热度。这热又向下走,把她的僵硬揉开。
青雀浑身都热了起来,热得她飘飘然,有些发晕。
这是……大周的战神。呼吸都在发烫,她好像也醉了。这是大周朝开疆守土、军功卓著的皇子,他的血自然该是热的。是他在敌国的眈眈虎视里保护了天下的平安,保护了她。她不该害怕。
人生第一次,她明白了为什么人世会称男女欢好为“巫山云雨”。
她不再感觉自己是一盘菜肴、一份礼物、一件用以取悦他人的玩物、生儿育女的容器……或随便一个什么东西。
今夜,至少此刻,她终于是一个女人,是一个人。
在锦被青竹落雨的时刻,青雀颤抖着,把嫣红的双唇送向楚王。
衣衫褪尽前,她指尖轻抚小腹,想到了还无声无息在她腹中的女儿。
旋即,她放下一切,全心沉入楚王带给她的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