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夜里,柳絮柔弱无骨、飘来荡去,花树的阴影遍布地面,芳草鲜美,踩之微微下陷,温柔和软。
思过楼的一层没有点灯,嫁妆堆满了,她摸索着,曲曲折折地绕过去,正欲登楼,忽然耳朵一动。
韩氏府门沉沉,需多人齐开,磨砺地面,钝响粗重,她敏锐地听见了遥遥的震声。
深夜时分,这是为谁开了中门?
小昭怔愣片刻,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了楼。韩仪被她惊醒,赤脚出门,扶着勾阑在眺台上远望。
二人瞧见一群士兵举着火把冲了进来,将府邸团团围住,封锁大门。为首的男子高骑黑马,手中面上覆一银色面具,月下折射出惨然的亮光。
近日韩衷出城公干,已有十日不曾回府。
府中没有主君,而楼下的士兵,显然是不速之客。
小昭眼看着一位年老的管事上前,同那为首者说话,三句不到,男子淡然拔出腰侧佩剑,割断了他的喉管。
有人大声尖叫起来。
柳絮仍在空中安详地、从容地飘舞。
这本是一个温柔恬静的春夜。
小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片刻,她反应过来,拉住身侧的韩仪,飞快往楼下跑去。
——来者不善,先走为妙!
虽说士兵围了府邸,但她轻车熟路,总晓得几处不为人知的小门。
两人还没下楼,便迎面撞上了韩仪满脸惊慌的傅母。
傅母为人严肃,得知被骗后一直对小昭没什么好脸色,却对韩仪忠心耿耿。她是个极为稳重的人,鲜少露出这样神色:“女公子,女公子,你听我说……”
她咽了口唾沫,压下口气中的恐惧,急急道:“府内来了一伙歹人,说……说府君在兖州公干时为人所动,抛弃家小投了鲁王叛军。禁中震怒,遣人来抓捕韩氏族人以作要挟,死生……不论。”
小昭攥紧了手中的短剑:“韩府偌大,此处偏僻,趁兵众未至,我带女公子逃出去。”
傅母道:“不可!”
“为何不可,府中所有小路我都熟悉!”
韩仪开口插话:“傅母,你知道,这楼中有——”
“仆役身契不全,倒是无妨,但府君有几名子女,他们却心知肚明,若寻不到,定会广发通缉。就算你们逃出府邸,又怎能逃过追捕?”
傅母瞥了小昭一眼,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冰凉的触感令她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