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德带人抬着箜篌离去,神仙殿中的宫女也识趣地退下。
恂贵妃上手替皇帝揉揉肩膀,贴心地说:“皇上这几日看着消瘦许多,可是有烦心事?”
皇帝任她为自己拂去疲倦:“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朕如今才算知道原来这万民之王也不是谁都能胜任的。”
皇帝探上搭在肩上的手,十分欣慰:“还是你能时时使朕舒心。”
恂贵妃做小伏低:“任重者其忧不可以不深,位高者其责不可以不厚。皇上双肩担着九州万方,其忧其责自然深厚。臣妾一介愚昧妇人,也只能捏捏肩弹弹曲为皇上解忧解闷。”
背对着恂贵妃的皇帝眉头一皱,语气却稀松平常:“朕倒不知恂贵妃对王介甫知之甚深。”
恂贵妃眉梢带笑,手上的动作越发卖力:“皇上又打趣臣妾,臣妾侍奉皇上十数年,所有才能在入府那年都悉数展现予皇上了。”
“不过是前些日子听见太傅检查二皇子的功课,要二皇子将此话做一番解释。臣妾恰巧走到书房门口便听了一耳朵,只觉得这话像是为皇上而写的,这才记下了。”
皇帝不说信与不信,阖眼假寐:“老二这些日子进益许多。”
恂贵妃尤为细心和谦虚:“幸得皇上时时指点,二皇子才能有所作为。”
“朕可不敢居功。”皇帝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恂贵妃的贴心与服侍,“能想到利用海禁一事追回漂流海上的随葬品,其思维敏捷可见一斑。”
恂贵妃的笑容僵在嘴角,但手上的动作仍不敢怠慢,将自己的谨小慎微展露无遗:“皇上这回可是夸错人了。”
皇帝睁开双眼,珠帘在他的眼里摆动:“爱妃此话怎讲?”
恂贵妃撤手,为皇帝点上安神香:“大皇子带着三皇子监工皇陵修缮,二皇子见兄弟们都能为父皇分忧,于是便想找回随葬品哄父皇高兴。可他绞尽脑汁想不出好法子,正巧在先帝灵堂遇上来上香的怀姝,也不知怎的说动了怀姝给他出了这么一个点子。”
“怀姝当时提醒他这法子未必有用,说来也是二皇子急功近利,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谁料,这法子竟也奏效,这下把二皇子高兴的。”
恂贵妃借着给皇帝递果子的功夫观察皇帝的神色:“要说这怀姝公主也真是聪慧过人,随口一提的法子如此卓有成效。日后事成,皇上得好好赏赐人家,可别光顾着二皇子了。”
皇帝的话语中满是防备,仿佛一提到荣怀姝就是踏进未知的险境:“你是说追回随葬品的法子是昭平想的?”
见祸水已经东引,恂贵妃不再在乎皇帝的神色如何:“是啊皇上,怀姝一向聪敏您又不是不清楚。她从前跟在先帝身旁,认知见地较之诸位兄弟姐妹更是出色许多,这法子说是她想出来的不足为奇。”
许久,皇帝才悠悠吐出一句:“是啊。”
“可惜。”
宫女们踏在透进来的光影里进进出出,如同背着一束光移动。
皇帝沉浸在这些漂浮的光影中,想的是另一件事。
恂贵妃忙前忙后地伺候皇帝:“皇上说笑了,怀姝是您的女儿,有何可惜的?”
“可惜是个女儿。”
不等恂贵妃回应,皇帝问道:“你瞧着昭平这孩子,有没有野心?”
洞察不到荣怀姝内心的皇帝常常惴惴不安。
恂贵妃要笑不笑,不敢轻易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