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有意为裴憬养望。闻喜不是京城,裴憬痴顽的名声不显,正好给了他展露头角的机会。
他们回来的不巧,正是末伏最热的时候,但闻喜的乡绅自然不会放过巴结钜鹿郡公府的机会。
裴頠远在京城遥不可攀,小郭氏又是深居浅出的孀妇,裴憬作为郡公的亲侄,皇后的表侄,身兼豪门与外戚双重身份,立时成了这群乡党眼里的香饽饽。
于是,平常仲秋之后才会举办的诗会、酒会、茶会,便罕见的在这暮夏的闻喜城里轮番上阵。
裴族长打头,先办了一场隆重的诗会。
说是诗会,其实是召集了裴氏族人、河东柳氏、汾阴薛氏等姻亲的一场家族盛会。
夜半三更,一灯如豆,昏黄的烛火照着裴妍昏昏欲睡的侧颜。再看对面的裴憬,亦哈欠连天。
“啪!”
一声脆响。
“啊!”打哈欠的裴憬立时吓直了腰。
张茂一戒尺打在裴憬身前的案上,冷声道:“大兄再不用功,明日的盛会便要丢丑丢到女郎那里去了!”
裴憬自来了闻喜后,桃花渐盛,光是捡到的香囊绢帕就够装几匣子,引得他心神摇荡。他到底也到了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谁不想被小女郎们崇拜呢?以前在京城,因为他脑子不好的名声,世家女郎们都躲着他走。如今到了闻喜,他却因祸得福,成了众女郎争抢的香饽饽来,他可不想再变回京城的样子。
“自来佳人配才子,大兄勉哉!”张茂可以算是摸透了裴憬的心思。
裴妍本还想为裴憬说两句好话,却见素来懒散惯了的裴憬跟打了鸡血似的,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脑袋,竟一骨碌坐直身子,聚精会神地温起诗来。
裴妍瞪大双眼,阿兄这是脱胎换骨了?
她爬到张茂身边,好奇地问:“阿茂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我阿兄这种见书就困的人都肯做学问了?也教教我呗?”
张茂瞥她一眼,摇头::“此法男子用得,女子用不得。”
裴妍歪着头,更疑惑了。
张茂却未多言,直接催她回去睡觉:“明日定是宾客盈门,元娘莫不是想顶着黑眼圈去见人?”
裴妍无法,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待裴妍出去后,裴憬突然自案底抽出一卷彩帛,献殷勤地递给张茂:“茂弟,可否让为兄提神片刻再接着温书?”
张茂疑惑地接过彩帛,见上面并未署名。他莫名其妙地打开一点,只一眼,便脸红心跳、浑身发烫起来——只见这帛上惟妙惟肖地画着一名仰卧在春榻上的妙龄少女!这女子未着寸缕,脸上含春,媚眼迷离,饱满的胸前犹如两只兔臀,且双腿大开,那不可言说的隐密处竟拿工笔描绘得惟妙惟肖!
女子身边,还有一个同样衣裳大敞的男子。男子半跪在榻上,一手托着身下,一手支开女子腿间的那处,正欲行快活事……
这绢帛竟是一张下笔精致的避火图!
张茂浑身一抖,立时把东西扔回裴憬怀里,恨铁不成钢道:“大兄哪儿来的污秽玩意?赶紧处理了!”
裴憬被他羞得脸上燥红,急道:“也不是我想要的,是顾和缓!有一次我身体不适,他给我把脉,说我是什么存精郁滞,体湿气阻。他还让我阿母给我安排侍妾,但大母不准,说怕走了我阿耶的老路。顾和缓无法,就扔了这个给我,说……说想女人的时候,就自个看看,或能排解一二。”
张茂哑声,不让裴憬纳妾,这事他倒是听说过。据说老夫人怕裴憬像他爹那样搞出庶长子来,更不好招亲。
张茂自己也没有侍妾,这么多年来,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忍受的地方。他有些纳闷地想,莫非有毛病的是自己?
裴憬见张茂没有反应,便试探着问:“那,我看啦?”
张茂无语地瞥他一眼,尴尬地起身:“大兄用功吧,我回房了。”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槅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徒留裴憬摸不着头脑——茂弟这是生气了?都是男人,不就是看个避火图,至于嘛?
他精精有味地打开来,这图据说是一位大家所绘,里面女子俱是家中婢妾,所行亦是自己亲历,在郎君里很受吹捧。
只是这画家不知何故突然封了笔,世面上所传不多,且千金难得。崇弟和该弟听说他得了一卷,还特意借回去欣赏临摹过哩!
且说张茂回房后,身上依然燥得很。
他跪坐在织席上,自斟自饮了一大杯凉茶,依然觉得口干舌燥,就连席子都是黏哒哒的。
奇了,今夜破天荒的又闷又热!
他的里衣被汗浸得透透的,如米浆般贴在身上,呼吸间尽是灼热窒闷的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