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他们算哪门子亲戚?他家祖上不过是贾家旁支分出去的一个外室子,到如今与我们早出五服了,关系远着呢!要不是看在他们每年送礼颇丰,我连大门都不让他们进!”
贾谧突然觉得不对劲,韩芷什么时候关心起贾家的事来了?
“你问他家干嘛?”韩芷便把张茂大哥跟平凉贾家联姻的事说了。
贾谧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张茂是谁。他不屑地一笑:“唔,这两家倒是绝配。”
破落户配商户嘛。
韩芷对哥哥的态度很不高兴,对他道:“大母不是一直说,咱们贾家势力只在京洛嘛,那张二郎的阿耶是征西军司,据说当年在凉州,跟着扶风武王打过不少硬仗。虽说现在赋闲在家,可他在征西军里的故旧不少啊!也许哪天阿兄就用上人家了呢!”
说起凉州,贾谧大大地打了个寒战,不久前他误杀成都王长史,天子一怒之下差点把他发配凉州去。还好有裴頠做和事佬,这才跟成都王达成和解。
“阿兄何不借此机会交好张家?如今茂郞的阿耶攀上裴家,想必不日便能起复了。”韩芷适时敲边鼓。
那张茂的阿耶竟曾在征西军司!贾谧沉吟了会,他虽纨绔,但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还是懂的,不然也不会聚起金谷园二十四友来。这些人里既有石崇这样的纨绔子弟,也不乏左思这样出身寒门、有大才的能人。
贾谧思量一番,点头道:“也可,平凉贾氏既然年后嫁女,想来家主还在京里,我派人去告知一声,就说正日子那天,给他家备些贺礼去,给新妇添妆。”这可是给平凉贾氏和安定张氏涨大脸了!
韩芷这才满意地点头。对嘛,现成的姻亲干嘛不要,谁还嫌有本事的亲戚多不成!哈哈,她们与张家,也算是姻亲了呢!
宫宴结束后,热闹的主殿恢复了静谧。
椒房殿里,宫女陈舞轻手轻脚地摘去贾后的十二花钗,拿玉篦替她梳理长发。
贾南风一手支额,歪靠着缇几,闭目养神。
帷帘外,一个俊俏的小黄门低头躬身,将方才太子的奏对一字不差地禀报给贾后。
贾谧的座次,是贾后命人特意调的。太子虽不是贾南风亲生,但早些年他对贾后还算恭顺,加上有郭槐从中斡旋,贾南风也乐得与太子母慈子孝。她自己没儿子,东宫毕竟是正统,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与太子闹僵。
然而,这个儿子越大越与贾后离心离德。尤其这两年贾南风掌权后,太子屡屡与她为难,加上贾南风的从兄贾模、妹妹贾午、侄子贾谧各个都与太子有过节,总在她面前说太子坏话,引得她对太子越加不满。
前不久,贾后的从兄贾模来告密,道成都王与太子在东宫有“僭越之语”。这种事,捕风捉影易,寻求实据难。不过要试探太子这样的少年,贾南风有的是办法。
这不,前几天她借机把与太子交好的成都王调去了邺城,又故意在宴上对调了贾谧与张华的座次,就是想看看,在没有外人怂恿的情况下,太子到底会怎么做。是顾念旧情,隐下这事呢,还是抓住机会,大作文章?
不料太子真选了后者,贾后失望之余,反而大大松了口气。人最怕被感情绊住手脚,太子这番绝情,她以后行事反倒少了顾虑。
小黄门禀完事,屏气凝神地站在阶下,等待皇后进一步指示。
贾南风却半晌未动。良久,她一扬广袖,招那黄门近前,懒懒地问:“听说天子最近宠幸了一个姓赵的宫人?”
小黄门冷汗直出,头埋得更低了,三九的天,汗却流了一脸。他是天子近臣,然而皇后却对天子诸事了如指掌。
他终于扛不住,颤巍巍地跪下磕头道:“娘娘恕罪!不是奴隐瞒不报,是卯阿耶他……他不让奴讲,道天子只是一时之乐,犯不着给娘娘添堵!”
贾南风听罢嘴角带笑,勾过一缕夹着白发的青丝在手中把玩,又拿发尾撩拨跪在地上的小黄门,轻快道:“怕什么?本宫母仪天下,还容不下一个宫女?”
随即脸色一肃,命身后的陈舞拟旨,册封那赵氏为充华。
陈舞小声提醒她:“娘娘,充华乃九嫔,此女初初进宫就得高位……”
贾南风一个眼风扫过去,这下轮到陈舞发抖了,只好乖乖闭嘴,研墨拟旨。
那小黄门却更加惶惶了。谁不知道贾后悍妒成性,但凡受宠的、有孕的宫人最后都被贾后想方设法地给害了。否则天子也不至于人到中年只得太子一个儿子。今天是吹了什么风,让这母大虫突然大度起来了?
小黄门带着一脑门的疑问捧着皇后的懿旨回了未央宫。走到半路,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冷风一吹更觉料峭。
他加快步子,想着赶紧把这道烫手的旨意交给卯穗。
唉,还是卯阿耶说的对,咱们做奴材的,就得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