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为善快步走到林方廷身侧坐下,林昭筠转而被嬷嬷们领着去了隔壁。
沈明语便知道,众人要谈论的远非内宅之事了。
她望着林昭筠轻快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生出一分酸楚。
分明也是才名在外的世家千金,通晓古今,颇有见地,却不能与人谈论治国平天下,连旁听也不许。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林昭筠是个姑娘家。
沈明语想起梦境里狱中遭遇,暗自下了决定。
若她能改变自己命运,定也要尽力护住林昭筠,至少让她不必被人强纳,不受轻贱。
沈明语自进来后,同林方廷行了礼问好,便一直站在萧大爷身边,听着几个长辈谈论朝政时事。她始终半低着头,却察觉到林方廷不时投向自己的目光。
直至林方廷叹了口气,说想请沈明语做说客,她终是忍不住,不卑不亢地抬起眼,露出笑脸道:“林阁老言重了,我不过小辈,哪里说得上什么话?”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可大可小,古有负荆请罪,今何尝不能有登门领错?再者,坦荡君子无悦簧言,便是我胆敢向太子殿下进言,只怕殿下也未必能听进去,反倒惹得殿下生疑。”
林方廷笑道:“我们家的小子,就比不得世子半分,你瞧这通身的气派,俨然有几分沈老将军的架势,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言善道多了。”
萧大爷等人附和着笑了两声。
沈明语自知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可她却需得这般说,好彻底断了林方廷的念想。
凭着平阳郡主的身份,袁为善若肯亲自登门,诚恳致歉,自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若是她再掺和进去,意味便不同了。
靖南王府如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京中不乏人盯着,这事本就与沈家无关,她若直接掺和进去,便是明晃晃地挑起了太子党与七皇子党的争议。
但看林方廷面色不变,甚至看她的眼神又温和了不少,沈明语便知他不过是试探自己,心底缓缓松了口气。
等萧大爷发话,让孩子们先出去,沈明语这才与几人一齐告退了。
看林方廷目光一直目送沈明语离去,丝毫没有关注自家儿子,萧大爷不由得多说了一句:“六郎年少,若有不妥之处,还盼阁老海涵。”
林方廷笑容沉默了片刻,似乎叹了口气,“倒是无妨,我只是见她与我故人有些相似,一时多看了两眼罢了。”
“阁老故人,不知是哪位?”萧二爷迟疑问道,“可是沈家大小姐?”
林方廷点了点头,“这孩子与沈大姑娘生得如出一辙,只那双眼睛不同,大抵是像她父亲……我也是年纪大了,一时感慨罢了。”
他骤然断了话头,没有再提起。
沈明语站在窗外,一动不动,心口砰砰直跳。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父亲。
她只知自己是沈家长女所出,却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生父。便是沈老将军,也对此缄默不言。
她生平第一次对生父起了向往。
也不知她生父是谁,如今可还在人世?
等下回给阿爷写信,定要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