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凉的空气里,血腥味慢慢散去。
沈明语半蹲在地上,望着众人仓促离去的背影,慢慢垂下了眼眸。
她买的字帖早已从他怀里滑落,黑白之间绽开一团团血迹,仿若一树雪色春梅,泛着诡异靡丽的颜色。
那包云片糕散落在地,一并被人踏烂,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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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空气阴寒潮湿,乌云流转,芷阳院的蔷薇架迎风款摆,抖落一地花瓣。
沈明语换了身干净衣裳,不顾半夏劝告,执意去了兰亭院。
整个兰亭院乱糟糟的,不时有人进出。
听得老夫人破天荒去探望萧成钧,大房薛氏和二房秦氏也派了自家孩子过来。
大房来的是五郎萧明景,二房是二姐萧明雅。
沈明语刚进廊下,就见萧明雅站在窗外,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六弟!”见到沈明语,萧明雅先朝她挥了挥手。
沈明语走过去,唤了声“二姐”。
“听闻,今日你与三郎出门时出了事……母亲叫我过来看看,原想待会儿去芷阳院探望你,所幸你无恙。”萧明雅小心朝屋里瞥了一眼,低声道:“六弟你可真是心大,怎敢与他一同出门?”
沈明语抿了抿唇,没立即应声,隔了片刻才闷闷道:“是我非要拉着三哥去闹市的。”
萧明雅连忙道:“六弟,你不必自责,三郎打小走哪儿哪儿出事,咱们府上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往后你还是别与他一同出去了,这回幸亏你福气大,不然现在躺着昏迷不醒的只怕是你了。”
萧明雅自幼被长辈们教导,不要与三郎亲近,离他远些,加之她亲眼见证了一些事,观念根深蒂固。
因着生母姨娘得宠,萧明雅比一般人家的庶女过得好些,可她自知自己到底只是个庶女,再如何也越不过眼前这位六弟去,况且他如今又成了世子,少不得与他处好关系。
故而,她说这番话也不是有意膈应沈明语,倒真是肺腑之言。
沈明语微垂眼眸,长睫遮住眼底复杂情绪。
今日若不是三哥推了她一把,现下躺着的人的确该是她了。
她不免恍惚。
梦中新帝登基后,因着远在江淮,她极少主动打探萧成钧的消息,但也听闻过,这位新晋宠臣整顿朝纲,手段极其严苛,闹得满朝文武人人自危,但他待平民苍生却无可非议。
彼时,他似乎对弱小者天生怜悯,仍抱有一颗赤子之心。
只是后来宦海沉浮,他东山再起成了首辅,行事越发果决狠辣,再无仁慈,落得个奸臣酷吏的恶名。
沈明语心中长叹。
现在的三哥,仍会因她弱小而本能保护,他那颗深藏的赤子之心尚在,只是不轻易叫人窥见罢了。
她多想,三哥能永葆赤忱,而不必如梦中那般,最终成了孤家寡人。
耳畔萧明雅还在劝告,“六弟,我是奉母亲之命不得不来,你只在厅堂里远远瞧一眼便好,倒犯不着再进去。”
沈明语朝她轻轻颔首,面色肃然,“二姐,若你还有事,便早早儿回去吧,我还要进去探望三哥。”
萧成钧身边的祸事不是因他挑起,不过巧合罢了。
即便他不是自己三哥,她也不会因此而妄自议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