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冷月玦抿了抿双唇,将糖画凑向唇边。
红口白牙,含入小半片糖画,两颊旁微微的蠕动可想而知是香舌一卷尝了尝味道,随即卡兹一声咬下一块来。
冰娃娃吃东西的模样秀气好看,动作也每每出人意表,吴征少有地感觉自己居然也会跟不上脑回路。
——这脑洞看上去比劳资的都大些!
走了小半日已近午间,路旁的酒楼热闹了起来,吴征问道:“冷师姐,咱们是回府用膳还是在这里?”
冷月玦尚未答话,背后一股怨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为官一任不知勤勉,三天两头地借口荒废政务,当真是恃宠而骄!”
吴征暗叹了口气,正主儿没来,来了个小喽啰,没趣。
他头也不回继续前行,倒是冷月玦旋腰扭身,只见一名白衣公子头披儒巾,手摇折扇,一脸的不屑愤懑。
“今日承了你的情,不方便的话我去打发吧。”冷月玦低声淡淡道,只待吴征答应就要动手。
“可别!上回揍了他主子一顿我给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连升迁也丢了。打不起打不起,惹不起惹不起。打狗更要看主人,这回再罚全家可都喝西北风去了。
再说疯狗咬人一口,难道人也去咬它么?就当它狺狺狂吠过去了便罢。”吴征回身连连摆手做出驱赶疯狗的手势,一脸夸张的惶恐。
冷月玦一瞟吴征,眼角居然也露出些许笑意,仿佛一座冰雕美人忽然有了颜色与生机,鲜活起来。
她原本就生得极为精致好看,这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更增几分丽色,张彩谨原本见她一回身便砰砰心动,这一下更是目瞪口呆,连呵斥反驳都忘了。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吴征暗讽一声,示意冷月玦继续前行。
“口出恶言,有辱斯文!”张彩谨须臾回过神来,见吴征又有佳人相伴,又妒又恨!
“啧!”吴征顿步回身乜目向张彩谨道:“劳资从来不是什么斯文人,这回是打不起。不过张公子放心,待老子存满一年俸禄一定打你一顿!不对,你最多值三个月,那就屈指可数了!可惜啊不是现在,日子算算不远,可度日如年倒真叫人难熬。”
冷月玦眼角的笑意更浓,比之此前的一闪而过,现下已是实实在在落在吴征眼里。
张彩谨脸色发青不敢再还口,片刻后又满脸涨得通红,心中愤懑之余也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吴征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少挨一顿打总是好的。
“人太多我们不去了吧。”
“也成,我让人买些可口的小点心来。原来冷师姐也是会笑的!”
“恩。会。”
吴征随口搭话,心中暗道:俞家至今没有动作,今日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也只敢派个小喽啰来打两句嘴炮,不会这么简单吧?
难道当真怕了不成?
脑中胡思不定,陡听冷月玦道:“你待个货郎礼敬有加,对儒生又全然不客气,是个什么缘故能说给我听听吗?”
一幅糖画已被她吃进肚子里,现下正捧着碗凉粉小口小口地嘬尝,香麻的花椒竟也让她不住抽咝几口冷气,可又停不下口中食。
冷月玦并非没见过世面,作为天阴门首徒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
方才在货郎处颇受冒犯,换了旁人,比如说栾楚廷,货郎的眼珠子当即便保不住了。
可吴征不是,他固然说得风趣幽默,可话里话外维护货郎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至于那个儒生虽然出言不逊在先,可书院里学子众多影响极大,一些口舌之争犯不上。
吴征的表现倒像个泼皮无赖,说话阴损得很丝毫不留情面。
“也没什么,人生而不公,有人出生就举着金饭碗,有人出生就是泥腿子。
货郎凭自己的勤劳与本事讨生活,本就是值得敬重的事情。而且,我也没说错呀,冷师姐是长得好看,那货郎一辈子没看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失魂落魄也属平常。不是敬平民,而是努力生活之人都值得尊重。至于那位儒生,呵呵,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仗着天生聪颖与良好家世飞扬跋扈,我非不敬儒生,单单鄙视他而已。身份没什么可敬可鄙的地方,人才有。”
“恩。”
我说了半天你就回个恩?我去,吴征略感郁闷,聊不起来啊。
冷月玦偶尔忽闪了下目光又回归空灵,心中却不断咀嚼着吴征那句前所未闻的话: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