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季闽进来了。
乔苑珠不想认命,一遍一遍尝试着去牵动浑身的关节,终究还是无果。
此时她想,她能深切体会一棵草的感受了,风吹则动,无风就只能身不由己的待着,天地只有脚下的壤,它让你生你便生,它要你死你便死。
季家的手段好生厉害,眼角早已噙了泪,垂到嘴边,苦涩的味道令她神志更加清明。
红盖头底下瞧着,那季闽似乎是醉得深,他走得极慢,步子依旧一深一浅。行至床跟前,正要俯身牵起她的手时,她将四指微蜷,拧着腕用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想要躲避他的接触。可是关节太僵硬了,她用尽全力在别人眼中看来可能就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微不可查的举动,顿了片刻,还是将手探到她的臂弯处,满是温柔地搀起她,又小心翼翼地将杯盏递到了她的手中。
先前季闽替她戴在腕间那对镯子有些大,原本是垂落在腕上的,被他这么一牵动,镯子顺着小臂往下滑落,带落了袖,露出她一截娇柔白皙小臂,同时,镯子磕在他的指环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杯盏落到她的掌中,是温热的。
不是酒!
乔苑珠端着杯一动也没动,不是她不想喝,实在是她的臂力还没恢复,眼下季闽即便是良心发现递给了她一杯温水,她也实在喝不上,还被他捏握着的小臂也只能软绵绵地搭在他的掌中,使不上半点力气。
眼下乔苑珠实在没法子了,人都到了跟前儿,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用想都知道,一时间也就不管不顾了,任凭眼泪如同断线的珠落下。
那头季闽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忽地俯身下来,并指掀开她盖头的一角。
因着吃了些酒,他眼中含雾,双颊微热,嘴角噙着一抹如同朗月般的笑,探头来瞧,好一会儿静默,末了道了句:
“啧,乔……娘子,今日你这妆,也太浓了。”
不知是他喝醉了,还是他故意的,总之这句话叫乔苑珠来听,怎么都像是在叫她娘子,她险些将乔字漏听了去。
一颗泪没来得及落下,在乔苑珠眼眶当中映着烛光泛起涟漪,她开不了口,只在心中雀跃欢呼。
章道长!是你!
乔苑珠喜极,眼泪愈发止不住,越哭越凶,哭到浑身发抖,连气也不顺。
那头徐枳也突然有些慌了神,原想伸手替她将眼泪拭去,又觉得不妥,可眼见着乔苑珠妆都要哭花了,口脂顺着嘴角滑下来,活像个刚吃了人的女妖。
左右踱了两步,他从怀中摸出一张蓝色的帕子,半蹲在她的身前,伸手轻轻地将她的泪都擦去。
实在看不惯那大红色的口脂,又将她的唇也都擦了个干净,露出一抹粉才满意。
徐枳也的指尖有些凉,透过帕子碰到乔苑珠的唇时,乔苑珠心下只听得咚咚两声,眉心连同耳根都有些发烫发红。
她瞧着徐枳也的眼,里头似水又似雾,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分明在他眼中盘旋,时不时抬眸与她相望。她又往下又瞧了瞧他的唇,没来由的,口中生津,咽了咽口水,暗骂自己好生孟浪。
“几日没见,乔娘子好快的速度,怎的就成亲了?”徐枳也替她理好腕袖。
乔苑珠心道,这个速度真的不是她想要的,一双眼珠骨碌碌直转。
徐枳也见她半晌都呆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了悟道:“说不出来话?”
正是如此!乔苑珠努力地眨了眨眼睛。
徐枳也又抬了抬她的手:“手脚也动弹不得?”
是的道长!骨头都快散架了!救命!乔苑珠又努力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