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不咎才闻见裴再身上浓重的酒气,那简直像是一坛子酒倒在他身上。
不咎看来看去没有看到酒渍,他有些惊诧,有些不可置信,轻声问道:“公子湳楓,你喝酒了?”
裴再衣摆上落了一层雪,他没回答不咎,问道:“陛下回宫了吗?”
不咎道:“回宫了,雪大,张金风来接的。”
裴再点点头,又道:“裴越之府上的火跟康王世子有关,公然在京中纵火,这不是小事,看看能不能从中抓到康王世子的把柄。”
“是,”不咎道:“经此一事,裴越之的精气神都没了,招供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与陛下不用再为此事费心了。。。。。。公子,你喝了酒,要不要歇息?”
裴再摇头,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灼烧,像是内里滚着一团火。
这团火总发不出去,因为裴再并没有醉,他的脑袋是冷静的,手和皮肤都冰凉,雪落上去都不会化。
裴再忽然想起小段,小段喝了酒,皮肤会变得温热,散发着热气,手指拂过他的面颊时,都会有一种炙烤的感觉。
裴再动了动手指,忽然问:“当初我离开,你心里怎么想。”
不咎愣了愣,公子从来没跟他们谈过这件事。
那毕竟是裴再,他做事不需要跟人解释,也总有自己的道理。
不咎犹豫着,“那时公子离开,确实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破局之道。”
“没人能说公子做得不对,”不咎道:“只是小段跟我们毕竟不一样。”
裴再垂下眼,“他想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的回应,或许是爱,也有其他的。他喜欢追逐,喜欢新奇的游戏,在这一路同我缠斗中获得乐趣。”
“这是我可以给他的东西,他从我身上找到新的游戏,新的玩法,他可以大胆尝试而不至于一头撞得头破血流,付出太惨痛的代价——我以为我可以护着他不至于付出太惨痛的代价。”
“那天晚上,他从窗户旁边,从这里,”裴再回头看了眼,“他探头朝我望,眼里都是笑,青山意气峥嵘。”
“他才刚开始掌握权力,新奇又广袤的天地在他眼前。他一面跃跃欲试地往前跑,一面又回头看我。可是我,”裴再道:“我那时候觉得我要做的事情终于完成了,此后我该做什么,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小段身边,完全不清楚。”
“我给不了他更多的东西了,但至少不要牵绊他,我希望他能一直是那天晚上的勇敢无畏。”裴再轻声道:“于我来说,同行一路已经是难得的缘分,尽管这缘分是我连哄带吓来的,足够了。”
不咎看着裴再,忍不住道:“现在的小段,同公子所想的,也大不一样吧。”
“是啊,”裴再喃喃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裴再没有再说话,放任烈酒在胃里、在心里灼烧,快把他整个人烧成一个空架子。
裴再病了,听说感染了风寒,高烧来势汹汹,昏迷了一天多。
小段在宫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十分惊讶,没怎么犹豫便决定出宫探望。
他拎了几包东西,到了裴府扔给不咎,不咎看了看,都是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很显心意,只是不大合用。
唯一一包蜜饯,还是小段自己给自己买的。
雪停了,出了太阳,太阳反射着雪光,明亮到刺眼的光芒让裴再在屋里也觉得头疼。
他睁开眼睛,小段站在床头。
窗户透过来的光把小段的眼睫照的根根分明,裴再心里跳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欢欣。
他坐起来,低低咳嗽了两声。
小段探过来,“真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