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哥。”当时白家兄妹对凛冬的称呼还不是冬冬哥,白闪试探着问:“你有空的话,能来我们学堂看看吗?”
凛冬直白道:“我帮不上什么忙。”
白闪摇头,“不是一定要帮忙,孩子们很可爱的,和他们待一块儿,烦恼都会少很多。”白闪咬了咬唇,又道:“凛哥,你看起来很忧愁,我哥也说,你人很好,但是从来不会笑,我觉得你看看孩子们,也许会开心一点。”
凛冬错愕地微张开嘴,他似乎误会了白闪。他刚来M国不久,别的没有,只有钱,一到纱雨镇就买了晴天巷最大的门面,飞快搞起运输公司,货车大大小小的都有。白一被上一份工作的老板骗了,讨薪不成,反而背上卖了自己也还不清的债务。凛冬救下他,给了他新的工作。任谁看来,凛冬都是个富有,且充满爱心的外国人。
学堂的创办者卡利斯先生也是这样的人。所以白闪希望凛冬帮助学堂的孩子,最好能够定期捐献钱物——凛冬原本是这样认为的。
看见凛冬茫然地注视自己,白闪着急了,“凛哥,我没有让你出钱的意思。你已经帮助我和我哥太多了,他没有被卖到海上,我还平平安安在这儿喝猪蹄汤,都是因为你帮我们。我怎么,怎么还会向你要求更多呢?我只是……”
凛冬埋怨自己的功利,安抚白闪道:“我明白,谢谢你为我着想,我不是从来不笑,但……”
那天,连凛冬自己都感到意外,他从未跟任何人述说过离乡背井的心路历程,却和并不那么熟的小姑娘白闪倾诉了一部分心事。只是没有提到韩渠,以及和韩渠、华国警察一同经历的惊心动魄。
白闪心思细腻,“你觉得你不够好,及不上你喜欢的人分毫。你想变成像他一样的人,可怎么都做不到。但不是的啊凛哥,你已经很好了,起码对我们来说是这样,你救了我哥呢!”
小姑娘清澈的声音就像溪水,凛冬如释重负地弯了弯唇角。倒不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但倾诉让凛冬至少在这一刻,放下了一些长期压在心口的东西。
“你们这些好人,都对自己要求太严了。”白闪说:“所以我才希望凛哥你去和孩子们相处一下,他们有的很会讲笑话,有的很会耍宝,和他们待一下午,感觉烦恼都没有了。”
凛冬答应,“下次你去的时候,我送你。”
白闪没在家中修养太久,凛冬开车送她去复查,医生说她一辈子都得一瘸一拐地走路,她笑嘻嘻地说:“能走就行,没在战争里被炸断腿,我比好多人都幸运呢!”
凛冬在和平的国度出生成长,难以完全理解白闪这份庆幸,出了医院,凛冬下意识想为她做点什么,这个年纪的女生喜欢什么?买几条好看的裙子?还是化妆品?他好像很少看到纱雨镇的女人化妆。
白闪拒绝了凛冬带她购物的提议,“凛哥,你送我去学堂吧,我想和孩子们待一会儿。”
凛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车在山路上穿行,凛冬观察了白闪几次,她的嘴唇努力而倔强地勾出笑意,眼睛却有些发红。
白闪的到来引起排山倒海的欢呼,孩子们很想念她,全都冲上来围住她,卡利斯先生也来了,看过她的腿后很自责,提出带她回自己的国家动手术。白闪却笑着摇摇头。
凛冬隔着人群,遥望这一片喧嚣,心情并没有如白闪所言宁静下来,更不想笑。那天,他独自在学堂里绕了两个来回,小孩们望着他,有的很好奇,有的露出警惕的神情。对这些陌生的面孔,他内心并无触动。走得累了,他坐在学堂后半段的田埂上休息,情绪反而低落下来。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小孩,像白闪那样在和小孩的相处中收获快乐。小孩在他眼中是很麻烦的物种,他向来只会远离。学堂的孩子都是孤儿,很可怜,今天来看过之后,他愿意捐献物资,让他们过好一点的生活。不过这就与白闪带他来的初衷背离了。
望着天上悠悠飘荡的白云,凛冬耳边响起遥远的责骂。
“没有爱心”是他作为明星时,一个总是被拿出来溜的黑点。还未出演《羽事》前,他跑过许多龙套,演过不少配角,其中一部剧,他一半的戏份都是和小孩子一起。
小孩乖的有,不听话的也多,他一个毫无名气的演员,只能自己哄小孩,小孩演错了,他跟着遭殃,一场戏拍了大半天,总是不行,他心中实在窝火,知道这个配角来之不易,只能强行忍着。
倒是姗姗来迟的主演一到片场,看到小孩哭的哭闹的闹,马上垮下脸发飙,导演骂不得,小孩骂着不解气,那还有谁能供大明星出气,不就是和小孩搭戏的他?主演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越听越麻木,整个人都没了反应。主演发泄够了,戏继续拍,他却再也进入不了状态,又被导演骂废物。
有个小孩是出了名的乖,看到他难过,上前牵住他,叽叽咕咕地安慰他。他心里的火山早就快爆发了,明知小孩是好心,却还是没办法挤出一个笑脸。小孩热情抱住他,他却木着脸的画面被人拍下来,他全不知情,而因为他无足轻重,当时视频也没有被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