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意想朝岸边走,却被闻途往回拉:“别去看了。”
他把谌意的手死死攥在掌心里,望着他说:“我想到起了当时你……”
谌意知道他想到什么了,连忙挪动方向挡住他的视线,安慰说:“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已经过去了。”
谌意将他带到远处,静静看着两具尸体被挪上车,车辆散去,人群也散去,只剩下颜千茹还站在原地。
半晌之后颜千茹回过头,看到他们,朝着这边走过来。
谌意问:“颜律师,那是赵霖和他妻子吗?”
“对。”颜千茹眼中含泪,低声说,“今天上午,他老伴的病情突然恶化,没有征兆地就走了。”
她说完,又摇摇头:“也不是没征兆,他妻子是癌症晚期,赵霖曾经多次跟我说他撑不下去了,他现在一穷二白,连给他妻子的安葬费都没有,所以就抱着他妻子的尸体跳了河,我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呼吸。”
她吸了一下鼻子,低头从包里翻出一个存折:“这是赵霖前两天给我的,他妻子之前做手术,我借了他钱,他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一分不少还给了我,我说让他留着用,他执意要还,我就打算先留在我这儿,以后用作他妻子的安葬费,等风波平息了,再给他找个安身之所,可没想到……”
“赵先生一直都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愧疚那么多年。”闻途叹了口气,低声说,“他这辈子太苦了,只希望他来世能够一切顺遂。”
“嗯,一定会的。”谌意点点头,又看向颜千茹,“颜律师,我有话想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就算你们不提,我也准备坦白了。”颜千茹垂下眼睛,指尖在那皱巴巴的存折上轻抚,隔了很久才继续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赵先生,也就是保护闻法官案最关键的证人,可一切就差了一点儿。”
闻途睁大双目,惊讶地和谌意对望一眼,没吭声。
颜千茹抹干了眼泪,缓缓道来:“三年前我师父病重,弥留之际他拉着我的手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帮闻法官平反。”
谌意说:“所以你是想帮江律师完成遗志?”
“是,他去世后的两年里,我暗中在腾山矿场附近的村落调查,师父曾告诉我,当年的矿场事故另有隐情,所以很可能存在知情的第三者,于是经过漫长时间的走访筛查,我锁定了赵霖。
“我了解到五年前赵霖曾经不断写信上访,似乎有很大的冤情,并且他还有个英年早逝的儿子,我顺藤摸瓜,四处打听他的故事,我发现赵霖儿子疑似在腾山矿场工作过。
“前年,我暗地里和赵霖取得了联系,起初他很排斥我,什么都不肯说,在我的苦苦追问下,他总算坦白了全部真相。自从知道了欧阳铭那些十恶不赦的罪行,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坏人自食恶果。
“但问题在于欧阳铭的权势太大了,他一直监视着赵霖,我甚至不敢和赵霖见面,只能电话联系,我也不知道公检法内部有多少欧阳铭的帮凶,所以我不能贸然将证据提交给法院,一旦被欧阳铭发现,遭殃的不只是我,更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我不能让赵霖为了我冒险,何况要是他被害死了,翻案的机会更是渺茫。
“于是我和赵霖串通好,让他暂时潜伏着,我先想办法把公检法内部的坏人清除掉,再让证人浮出水面,后来在赵霖的帮助下,我得到了欧阳铭斓台公馆的房产证,恰好这个时候,我了解到你们也在查这个案子,所以我在各大群聊曝光了我出轨的前夫,把事情闹大,不只是为了报复渣男,还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然后接近你们。
“至于为什么没私下告诉你们,因为最开始我不确定你们能否成功,我必须保证赵霖绝对的人身安全,所以我和你们一起调查,并悄悄透露线索,斓台公馆的短信就是我发的,我想等到时机成熟再把赵霖的事坦白,王洋倒台,欧阳铭大势已去,总算等来时机,赵先生和我明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没想到造化弄人,他的老伴却在这个时候去世。”
“原来是这样……”
闻途受到极大触动,颜律师默默坚持了三年,没有人帮助,没有人可以共同商量,就这么以一己之力和恶势力对抗,是多么坚定的内心才驱使着她一步步走过来,且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谨慎周全。
颜千茹长叹了口气,又从包里翻出一张叠好的纸:“赵霖随着存折给我的,还有一份书面证言,他写了好几千字,上面有他的手印,他还提供了其他受害者家属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