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出场虽然夸张蹊跷了些,但对当时的秦王来说,的确有如神女降临。她不仅能吹吹口哨就把灵鸟给唤回来,还能干脆利落地撸起袖子把云车修好。
遍寻不见的神农氏灵草,在她的帮助下,竟然被一只鸟给衔了回来。
如此来历不明的女子,秦王身边的护卫和谋士自然对她防备至极,也曾怀疑过她是妖孽。
但她身上一无妖力,二无妖脉,分明只是个有些异能的普通女子,还对秦王有着救命之恩。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王倾心于她便也顺理成章了起来。
那神农氏灵草给先帝强行续了五年命,整个秦王府皆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十五岁时,元虚舟跟随玄瞻大神官去往南荒历练,但前任妖主炎葵的画像却连黑市都找不到一幅。
炎葵作为最负盛名的大妖之一,她渡劫失败的故事在修士当中几乎是家喻户晓。
跟他一同来历练的沈岩提议,要不要夜里悄悄潜进千颉的妖宫,看能不能找到留存的画像,一睹真容。
元虚舟原本没兴趣,但出于某种预感需要验证,他还是冒着危险一同去了。
绕过重重守备,元虚舟在妖宫宝库里的确翻到了一幅小像。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头戴花树状祖母绿冠冕,神色倨傲,野心勃勃。
兴许是这妖宫宝物太多,所以不小心遗漏在这里,蒙了不知道多少年头的灰。
搜寻无果的沈岩回到他身边,问他有没有收获。
元虚舟将那副小像收进袖口,摇了摇头。
他于隆冬时节回到帝都,看到雄鹰鸟雀遮天蔽日,顿时就明白过来这股异象出自元汐桐。第二次了,她闹出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她却还傻傻地以为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灵根。
他高兴不起来。
从南荒搜刮来的小像已经被他销毁,但那头戴冠冕的少女,分明就是眼前颜夫人的模样。
演武场上散落的木炭被寒风一吹,燃烧得更旺。烟尘在空中漂浮,像群鸟在欢快离巢。
而他怀里的幼鸟坚定不移地奔向了她的宿命。
她的宿命,在元虚舟看来,全都和炎葵有关。
元汐桐是炎葵复仇的工具和承载妖力的容器。出生、长大,还有他从来都不敢去想的未知的结局,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没有自在地活过一天。
虽然一直养尊处优,但仍旧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只是他不知道,等待着妹妹的会是更广阔的天空还是更华丽的鸟笼。
活了几千年大妖习惯用上位者的思维来看待问题,秦王府、落星神宫,还有炎葵手底下包括公孙家在内的无数拥趸,不过是助她成事的工具而已。
必要时刻全都可以牺牲。
秦王府已成过往,接下来,她还需要牺牲什么呢?
会连元汐桐也牺牲掉吗?-
元汐桐沉默下来,她顺着元虚舟那番话,回想起了从小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婢女们。
她们都是秦王府的家生子,父母无一不在王府内领了一份职,有些已经做到管事。因为背靠着王府,身份自然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
都是些顶好的姑娘。
在元汐桐来神宫之前,有一个正在议亲,一个打算到了年纪便过来竞选星官。
可秦王府没落之后,她们的前途命运也跟着没落。
她不是不难过。
但这一路走来,伤心难过的事情太多,她没有办法停下来回看这一切,不然她一步都走不下去。
“爹爹……”她张了张嘴,嚅嗫着问道,“爹爹怎么样了?”
“比不了从前,”元虚舟说,“但性命暂时无忧。”
这句话说得轻巧,但爹爹先是下狱,又被软禁,境遇和从前天差地别,受过的罪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
元汐桐垂下眼,接着问:“爹爹他,有没有责怪我,责怪我娘?”
在秦王府时,爹爹虽是王府主人,但实则处在家庭地位的最底层。娘亲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元汐桐有样学样,他多叮嘱一句,她都嫌他啰嗦。
她对娘亲一直都怀着敬畏,对爹爹则随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