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觉得怎么样?”不安好心好意地问道。他积极地摇了摇脑袋,“看起来还不错,虽然你的技法很烂,但起码没给我留下新的内伤。”嘴上功夫不饶人,还是打心底感激她的到来的。“好了,我们出发吧!”眼看要将自己煞费苦心找来的人介绍给箫飒了,她喜不自禁。“去哪儿?”手被牵着,箫飒的脚步还有些迟疑。“外边的绿茵小巷。大师一定等得不耐烦了。”不安笑得很会心,拉住他的手快跑起来。没等箫飒过多思考,眨眼间他就出了末影人小寨,奇怪的是,平日里石头城墙这儿守卫挺森严的,怎么今天冷清得不见一个人影,也许这正是不安来的原因吧,掐指一算,今天有大事发生。出了小寨,两人呼吸急促,慢慢停下脚步。即使说一个字都很艰难,箫飒仍是憋出了一句话,“我们这儿有严格规定,不让我们外出的。”“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怕什么,再说你现在不出来,过两个时辰还是得出来,早出晚出不一样吗?”明明是句疑问句,经过她喘气不顺的变调和感情使然,这就成了肯定句,早出晚出都一样。那好吧,箫飒妥协了,他不知道除了听别人的话,自己除了刻苦的修炼以外,还能再做些别的什么。小寨里的建筑是地狱最古老和破败的石屋,每栋房子少说得有几万年,冬暖夏凉,据说这种由灵石建造的房子有种魔力,能给人提供一种可以轻易达到人的肉体被功力高效率滋养的环境。屋内固然不潮湿阴凉,但由于窗户小透光不好,待在石屋里经常觉得透不上气。出了屋外,面对更多更大长满青苔的房子,赏心悦目是一说,可看久了青瓦房就觉得这像是个绿色的囚牢,不仅限制人身自由,更约束了内心的活泼,一定程度加剧浮躁,是复杂的情感在交织。像阎罗王那样的强者,更是和人话不投机,于是自作主张长久隐居吧!长达三个月的封闭完全消耗了他所有的乐观本性,当出了那被层层叠叠的古石隔离开来的小世界来到青翠的外面,嗅到清新的空气纵览菩提后,一切景象都显得比三个月前美好而珍贵,只有失去过才懂得什么叫珍惜,那叫自由。天是澄蓝的,像被大海清洗过,云是洁白的,或许是被谁漱口时无意清洁过,太阳是灿烂柔和的,仿佛有个按钮被人转动着,直至把众口难调的光线强弱与温度高低调成符合大众的口味。不安带着箫飒拐进一条徒显情况的青石巷,两旁的树木都很高大,树冠延伸出小苍穹,繁茂的枝叶就是密密麻麻的翠云的云,阳光的斑点照在地上,形成任人踩踏的碎光路,眼睛看久了还有点乏困,因为这场景一秒把人带入了慵懒的夏天。可他记得,夏天不该说现在吧!“到了。”应声,不安在一个分叉路口前停住,那个匠心独运的泥匠就在这等着。“就在这?”箫飒有点怀疑有没有听错,还以为高人都应该在偏僻的地方现身呢!于是顺着不安的指向往前方望去,岔路口右边是开阔地,那是一条河流,发出十分动听的流水声。岔路口左边的落叶堆上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士,如果没有错的话,这就是不安口中那位十里八乡大名鼎鼎的泥匠咯!闻见有人到来,他立即忸怩不安地起身笑脸相迎,箫飒光从他的外表看得出来他还很年轻,甚至比自己小五岁以上。他短黑的头发向各处飞扬,阳光青春的样子,这打消了箫飒心目中对他是个老头的印象。脸长长的下巴平平的,五官立体而标致,一对英武的剑眉横在额头偏下方的眉骨上,一道挺拔的鼻梁骨加上深陷的眼眶,眼眶下是道深邃而狭长的阴影,看起来像阳光下的土着人眼睛,应该说看不到眼睛而只能看到阴影。可就是这样一个青年才俊,靠手艺征得人们广泛的热烈好评,或许这是天生就很会捏泥巴的人,至于怎么玩好泥巴呢,箫飒就不用阿谀奉承的去讨教了。箫不安作为搭桥牵线的中间人,先是淡淡地笑了会儿,旋即向箫飒介绍这是展勉,又向展勉介绍那是箫飒。“你好!”不打不相识,二人各行其是地握手。看他的第一眼,箫飒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是他的笑太温暖了,又踏实又稳重,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这人老啊老的,就很爱念旧。展勉如何制作泥娃娃的底细在来的路上不安已将一二告诉了箫飒,他很好奇展勉做的泥娃娃究竟和其他人做的有什么不同,于是迫不及待开口叫他帮自己捏一个。不安和展勉相顾而笑,她点了点头。山顶地广人稀的,可该有当然东西一件都不少,这里有长椅,于是展勉请箫飒就坐,而他自己却依旧喜欢坐在枯叶堆上。不安背靠着树站立,双腿绷直双手抱胸,括出刘畅的线条,笑意盈盈地注视和打量。,!展勉知道不安已将一些情况解释给了箫飒听,于是他作了额外补充。“你是说你除了能依靠外在捏出活灵活现的泥娃娃,还能按照顾客内心的想法捏制出连他自己都模糊的人脸吗?”感到不可思议,箫飒吃惊地问。展勉正在揉着泥巴料子,他不明着回答,以点头的方式肯定跟代表他对自己手艺有足够自信。“这逆天啊!”箫飒惊讶地对不安议论他的出尘脱俗,就是神仙下界也做不到这种水平的,“雕刻我的泥塑多没意思,那我就选择遵从内心的。”“好。”艺术家向来不爱多说话,展勉的回答看似简短而漫不经心,事实上有人赞美他独到的手艺,他是发自肺腑的喜悦。不安发现,箫飒现在脸上的笑容就像乌云全部散开了,那么大费周章请展勉上来一趟是功德无量有利无害的了,别看他如今对二人热情似火,可几天前去请他出山的时候吃了多少闭门羹啊,艺术家的思维导向果然不正常。想到这,她的心微微有了触动。“箫哥,你闭上眼睛,这更有利于我的判断。”这会儿又称兄道弟起来了。箫飒期待地闭上双目,射在眼皮上的光点让眼前一片血红,带了点瘙痒的体验,好像是把催眠人入睡的毛刷,在一遍又一遍将脑中的杂念清扫出去。三分钟内,箫飒就昏睡过去,睡得死沉死沉的,也许是最近太繁忙太累了。睡梦中的箫飒像棵没有支撑的小麦,风一吹便知行合一向一边倒伏。不安立即摆手迈开步坐在箫飒倾倒的那边,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帮助他不倒下来,扭动他的脑袋舒服地靠在自己并不有力的肩膀上,不让他醒来让他安睡。没有太多话说的展勉充其量扔了几秒,没做过多的议论,脸上的表情是从始至终的淡定和肃穆,认真对待每一件作品。扭头看了看箫飒安详的睡相后,不安也静静地闭上眼睛,浅浅地进入梦乡国度。泥料捏制好了,展勉闭上眼,以箫飒的思想判断他最想见到的人是什么样子,并以此形象作为动手创作的源泉,做这种事总是格外让人兴奋,因为每个人心中最重要的人与其必定有扯不断的关系。当头发造型、人脸和五官大致定型后,展勉的右手烧出火焰将泥塑恰如其分的烘干了,这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掌握的火候。因为泥塑主要看脸,所以手脚和躯体都采取卡通公仔般的细化。完成细刻后,那张女人的脸已公之于众,展勉左手提起毛笔,在调色盘上将调好的各色搅和后专心致志地添画在泥塑上。不下半个时辰,一件完美的泥塑就雕刻好了,色彩的搭配也不错,看上去就像看到了真人。又不得不说,这是展勉迄今为止制作得最完美也最古异的一件作品,看上去像硬把好几张人脸的面部特征输了进去,他用看负心汉的眼神奇怪地看了仍旧在深睡中的箫飒一眼。光线爬过的角落,留下岁月摩挲的痕迹,曾有人走过光斑,终于把光亮踏暗。不知过了多久,不安在一阵亦真亦幻的微弱的嘲谑声中翻开了沉重的眼皮,此时展勉正好把颜色上好,她很想快点知道泥塑上的脸长得什么模样。在看到他脸上不安分的表情后,不安也捏了一把汗,挪开箫飒的脑袋将他摆正,看到他一段时间内基本上不会倒下后,她才心安理得地走向展勉,将他手中的泥塑抢到自己手中查看起来。:()浮动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