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钱。”
“啥?”
舒今越十分冷静,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也是牵线搭桥的,他们在这里做倒爷赚一份钱,做中间人还能再赚一份,卖得出去他们有钱拿,卖不出去他们也没啥损失。
拿准了他的心态,今越愈发压价压得死死的,最后说好,只要是通过他牵线的中间人卖出去,无论多少,她都给那人五块钱的辛苦费,至于他俩怎么分,那不是她操心的事。
择日不如撞日,今越表示家里老人生病等钱救命,那倒爷于是将她载到一条胡同里,让她等着,自己去找那“朋友”,最后再由那朋友带她去医科大学门口找那位老教授。
都是公共场所,今越倒也不怕他们会使坏。
“这是医科大学的张教授,今儿来找他老人家,小丫头片子你可算是找对人喽,咱们张教授在收集古籍这一块,是这个。”中间人竖起大拇指。
舒今越观察那老头,花白头发,黑边框眼镜,洗得掉色的中山装,确实像个文化人。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万一这伙人是合起来黑吃黑呢?作阿飘那么多年,她可是看过很多电视小说的。
张教授话不多,点点头,开门见山提出要看看是什么书。
今越却不急着拿出来,反而问:“张教授您听过《妇人千金良方》吗?”
张教授点点头,“但凡通岐黄的都听过。”还把作者是谁,主要生平事迹和学术观点有什么,成书年代准确无误说出来。
今越点点头,其实这本书与家喻户晓的《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不一样,作者虽也是一位名医,但因门人弟子较少,流派传承早就断了,其著作只在小范围的中医圈子内传播,一般的中医学生还不一定知道呢。
张教授能准确说出作者生平和学术思想,言语之间还不乏推崇,倒是让舒今越意外。
不过,老头话锋一转,“可惜,我也只是幼年时期听家父提过几句,此书真本目前收藏在京市博物馆内,就是普通手抄本市面上也没了。”
“是,这几年中医古籍被人打着‘破四旧’的幌子破坏了不少,就连中医从业人员也大大减少。”今越记得她曾看过一篇报道,六六年之前,全国中医从业人员有三十五万,可到了七八年只剩十四万,直接锐减三分之二!而西医从业人员则是翻了三倍之多。
这是一种令人痛心的变化,今越一直有个想法,第一步留城活下来,第二步收集整理这些遗落的“珍珠”,第三步才是发扬中医和报仇。
她的生活阅历少得可怜,想法也简单。
张教授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神色放松下来,“倒是难得,遇到你这么个小友。”
中间人立马接话,“那张教授您可得给她个公道价,他们家老人住院等着救命钱呐。”
今越脸色有点发烫,连忙掏出护了一路的《妇人千金良方》。
张教授眼睛一亮,接过去仔细翻看起来,“虽不是真本,但从纸张和讳字缺字来看,应该是清朝后人抄录的,也算得上珍贵。”
今越还真不懂这些,什么玉扣纸什么讳字缺字的,她终究不是科班出身,没有专业的医古文常识。但她知道,这本书应该是找到了真正适合它的买主了。
“我也不欺小同志,这本书要拿到市面上能卖二百五十块往上,但要遇到合适的买主需要时间,你要是急等用钱的话,我给你220,怎么样?”
他推测舒今越家里应该有人是中医界人士,不然不可能对中医这么了解,更不可能有这本手抄本。
中间人“啊”一声,掏了掏耳朵,“张教授,这这这……”这么贵!
张教师却懒得跟他解释,外行人只看到钱,对内行来说,这是无法复制的珍贵文献资料,是中医学发展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笔,没了就真的没了。
“我待会儿还有课,这样吧,我没这么多钱,你要是急用钱,我可以再给你加三十块,但需要换成奶粉票,成不?”
这年头的奶粉票是高级干部才有的待遇,普通人拿着钱也买不到,舒今越立马点头——她这具身体真的太需要营养了。
半小时后,揣着215块现金和30块的奶粉票,在中间人捶胸顿足的懊恼长叹声中,舒今越愉快地回了家。
当然,怀揣巨款,她还是绕了几圈,甚至真去医院溜达了一圈,才回到柳叶胡同。
奶粉票不算,她现在已经有370啦,这样的古书要是再来两本,她买工作的钱就能存够啦!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漏捡一次就已经足够好运,想要再贪心是不可能的,等工作落实下来还是得找舒老师和赵婉秋借点,顶多再借三四百,虽然啃老很惭愧,但这是关乎未来的大事,在他们能力范围内,他们应该也会帮的,至于将来,她只要一工作就会努力攒钱还给他们……
然而,她刚迈进东厢房,就听见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
“这钱我一定会还的,爸你就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