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转过身,叶秋水跟上前。
他找了个阴凉背光的大石块后坐下,叶秋水将食盒打开,里面都是他爱吃的菜,是叶秋水特地让厨子做的。
除了饭菜,还有解暑的茶,瓜果,叶秋水端了些解暑茶送给别人,大家都惶恐地接下,笑着道谢。
女子清丽动人,笑起来有两颗浅浅的梨涡,眉眼如画,茶壶用冰镇过,喝起来凉丝丝的,叶秋水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酷热的暑夏,喝一口冰甜的凉茶,别提有多舒坦了。
东山不矮,爬到半山腰要费些功夫,更何况还要挎着重重的食盒,凉茶。
江泠看向不远处的叶秋水,神思恍惚,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等她回头,他又收回视线。
叶秋水走过去,看着江泠吃饭。
侧脸线条冷硬,不苟言笑,哪怕天这么热,他也没有像别人一样赤着膊,衣服仍是端庄整肃的,吃饭的时候很斯文,他的手指不像少年时那般修长削白,而是粗糙的,布满了许多细小的伤口,厚厚的茧显得关节粗硬,看着并没有那么雅观。
但是叶秋水就是喜欢,他的手不仅能写出惊天动地的文章,还能画图纸,能搬运砖石,挥动锄头,专注的江泠太让她动容。
他的鬓发有些湿,额角沾着一滴汗珠,颤颤悠悠的,叶秋水找出帕子,抬起手,江泠正在吃饭,没有注意到她伸过来的手,等帕子碰到额角,他好像吓了一跳,肩膀微颤,转过头看向她。
叶秋水盯着他脸上的汗水,神情认真,团着手帕细心擦去,她的脸近在咫尺,动作轻柔。叶秋水今日穿了一件半透的杏黄色披衫,雪白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透着一股朦胧柔和的美,她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江泠见了,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他抬手,克制着没有碰到她的指节,拿走帕子,低声道:“我自己来。”
叶秋水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么暧昧,她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眼睫眨了眨,“噢……”
不远处的同僚们看着靠坐在大石头旁的二人,虽然没怎么交谈,但看着分外和谐,江泠从前都是独来独往,不近女色,二十四五了,连妻子都没有,还是难得看他同哪个女子走得这么近。
两个人坐在一起,姿态亲昵,女子上山送饭,还帮他擦汗,冷刻寡言的江侍郎竟然没有拒绝。
大家都很震惊,因为叶秋水前两年一直在外,且她就算进宫为皇室看病,也是在内廷做事,与他们前朝的官员接触很少,不管是官员,还是工匠都没有见过叶秋水,自然而然地以为那是江泠的妻子,就算不是,也八九不离十。
一名工部的小吏玩笑地说:“夫人真好,心里想着咱大人,怕大人渴着饿着,我们是沾了大人的光,不然喝不上这么解暑的凉茶。”
大家都跟着笑,江泠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即开口去解开他们的误会。
倒是一旁的叶秋水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的,江大人是我兄长,我只是他妹妹。”
大家的笑语停住,都露出诧异,又窘迫的神情来,最开始说话的小吏摸了摸头,“哎呀,真是误会了,弄了个好大的乌龙。”
他们适才想起,江侍郎的确有个妹妹,是宫里的掌医女使,在贵人跟前伺候。
大家哈哈将这件乌龙揭过,全程,江泠都没有开口过。
他失神地看着前方,连叶秋水给他递茶都没发现。
“兄长?”
叶秋水唤道,江泠呆呆地坐着,她叫了几声才回神。
江泠接过凉茶,喝一口,冷静了,说:“天太热了,早点回去。”
叶秋水站起身,有些惶然地解释,“我是不是又打扰你办正事了,我今日是为了来白鹿寺祈福的,想着路过这儿,顺道给你送饭,要是打扰到你的话,那我下次就不来了。”
“没有打扰。”
他低声道:“你可以过来。”
叶秋水低下头,淡然一笑,“是吗?我以为工部规矩森严,我还记得上一次给兄长送饭,兄长让我别再来了。我就怕这次又打扰你,怕你嫌我自作主张。”
江泠喉咙一哽,又想起先前的事,他开始懊悔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回旋镖一样,转回来扎在他身上。
“没有……”
江泠抿紧唇,“我……没有那么想。”
“那就好。”
叶秋水轻声笑,“那我下次还来,你会介意吗?”
江泠摇头。
坐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突然要去白鹿寺?”
听她方才所言,是为了祈福,为谁祈福,是她自己,还是旁人?
叶秋水说:“为将士们祈福,希望苏姐姐,侯爷,还有其他将士都能平平安安的,早日赶走敌人,别再受伤。”
果然离不开侯爷,她如今做什么都围绕着薛琅,就算薛琅走了,也总是可以听到与他有关的事情,她的心似乎已经随薛琅离开,并没有继续在京师停留。
给他送饭,也只是因为要为薛琅祈福,顺道而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