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飞快掠过的枝杈和落石让顾安然觉得自己就会死了。死了也好。她心想。好歹,再也不用面对那些人了。顾安然突然想起很多场景,爸妈在安检入口处的挥手;爷爷奶奶年迈慈祥的脸;□□在九食堂欢笑吵闹的斗嘴;颜翊温柔亲切的拥抱;刘兮爵冷酷外表下的关心;左行舟在自己摔倒的那一刹那伸出的手,还有许许多多开心的画面……“谢谢。”所有温暖的,美丽的过往。空洞却沉着的,平静而坚定的,微澜般的声音,狂潮般盖过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雨声,树叶声。随着斜坡到底,紧接着便是一下骤然失重的下落,随着□□砸在地面的声音过后,一片寂静。“我很知足。”“喂,还没死呢!你不会迷恋我的怀抱不想起来吧?”语气还是往日嬉笑的样子,从身下愣生生地传来。惊魂未定的顾安然挣扎着撑起身子,看了看垫在身下的少年,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整个过程自己都感到疼痛。身下的少年等了两秒没听到回答,猛然想起身却突然脱力又倒下去,“怎么不说话?顾安然?你没受伤吧!”顾安然爬起来涨红了一张脸,黑暗中死死盯着他,“流氓!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左行舟缓缓坐起来,打趣她,“要不要这么没良心……”说着就听到一阵抽泣声,“诶,你怎么了,哭什么?”女孩的眼泪来得没有预兆,大颗大颗掉下来,她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左行舟,徒劳地开口,试图说点什么,但是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左行舟一只手艰难撑地,拍了拍她的肩,“该不会受伤了吧?我看看,伤哪了?”女孩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少年的肩窝,放声大哭,“我,我还不想死!”少年因为女孩的动作被扯痛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哪有那么容易死?”在女孩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的后背衣衫脏破不堪,惨不忍睹的一片红。左行舟的话温和起来,轻轻拍着顾安然的肩膀,“我们找个地方先躲躲雨吧?”哭够了,顾安然松开他,近距离看才发现左行舟更加狼狈,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汗,衣服半湿不干。顾安然擦干眼泪,开始借着微弱的光打量周围的环境。看样子从斜坡摔下来后他们倒霉地掉进了一个天然岩石坑,坑里面积不算大,离地面可能三四米的样子,因为坑里堆积的落叶做了缓冲,才没造成二次受伤,但是四周石壁上长满了苔藓,正向下滴着雨水,爬上去是不太可能了。顾安然站起来慌张地喊起来,“救命啊!有没有人在上面!”“雨这么大,有人在上面也听不到啊……”左行舟挪到一个能挡雨的地方坐下,后背刚触碰石壁就一阵惊痛。因为害怕,顾安然一点也没注意到左行舟的异样,听到左行舟的话只好摸索着坐在左行舟对面,担惊受怕地蜷缩着膝盖,恐惧和绝望一点点填满整个世界,形成无声的海啸,吞没人心。刘兮爵和颜翊刚躲进帐篷,颜翊就莫名开始担心。“突然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安然回帐篷没有。”刘兮爵从保温杯倒了热水递给她,“不放心就打个电话问问吧。”颜翊觉得刘兮爵说得对,但是手刚伸进兜里才想起来,林唐为了解放办公部,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收上去了,自然安然此刻也是没手机的。颜翊侧头,心下压不住的不祥预感。黑暗,是最令人安心的颜色,因为它足够博大到遮掩一切丑恶。安全覆盖所有脆弱;而同时,也是最令人心悸的颜色,因为它无边无际的未知,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左行舟,”顾安然蜷缩着,茫然看着对面少年模糊的轮廓,“你怕黑吗?”左行舟抬头,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虚空中无数雪花充斥视野,“你要是害怕,就过来坐吧。”顾安然在黑暗中点点头,小心翼翼挪到了他的身边。左行舟缓缓舒出一口气,“什么都看不见,聊聊天吧。”顾安然伸出手,虽说很黑,但是简单的轮廓还是能看得见啊!左行舟小声解释,“我,有点夜盲。”顾安然一惊,想起跆拳道比赛那天颜翊的话,所以是因为夜盲,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吗?顾安然轻声“哦”了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左行舟觉得她会错了意,轻描淡写地说道,“但是我不怕黑,我只是害怕黑暗中下楼梯,小时候被人推下去过几次。”在楼梯上被人推下去?还几次?顾安然一时愣住了,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之前虽然知道左行舟小时候遭受过校园暴力,但是对具体情况也没什么概念,现在听到左行舟漫不经心说起这件事,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抽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