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从箱子里冒出来的第一眼,还觉得是日有所思看见了幻想。陆执方呼出一口气,“馥梨。”
小娘子给他一个裹成蚕的背影。
他语气幽幽:“我冷。”
“……”
“真的冷。”
小娘子掸掸手脚,撑开薄被,又慢慢滚了回去,将他妥帖收藏在不够宽厚,却温软馨香的怀抱中。
两人都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早,馥梨换上大箱子里预备好的男装,游介然想得周到,连尺寸都大差不差。深蓝色软皮小帽,配同色的细棉窄衫长裤,不过片刻,娇俏清丽的小娘子变成了机灵清秀的小厮。
陆执方看馥梨在眼前转了两圈。
眉眼肤色都用脂粉刻意修饰过,遮盖女气,强调利落干净的眉锋与鼻梁,饶是如此,举手投足依然能看出几分女儿家的天真娇憨,只能糊弄眼拙的。
“难道不像吗?”她刻意瓮着嗓子,眨眼问。
只得七八分像,不过男装到底行事方便,陆执方扶正了馥梨的软皮小帽子,“去到地方少说话,我去哪里,你去哪里,当个哑巴影子。”
馥梨点头。
陆执方越过她走到屋外,回头催促时,语气终于漏了点笑:“还不快跟上?”
馥梨小跑着去。
翁沙县在定南府,一入定南,事先会经过陶州。
陶州城外,有锦衣青年骑马来回逛,视线梭巡每一个入城的人。馥梨骑马跟在陆执方身后,青年远远先看陆执方,再看她和随行人员,眸光一亮,打马迎上来:“敢问可是赈灾钦差陆大人?”
陆执方侧目:“阁下是?”
青年一笑:“小人是南定知府嵇锐进之子,嵇鹏,家中行二,陆大人叫我嵇二就好。父亲得知陆大人不日将到,特定命我在城外迎接。陶州不曾受灾,但有其他州民涌来,家父怕冲撞了陆大人。”
嵇二郎一边说,一边引着他们一行人往城门去。
“对了,陆大人能否让我看看钦差令牌?”
“怎么?嵇二郎怕有人胆子肥到假冒钦差?”
“天灾之下,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我实在看招摇撞骗的人看得太多了。”
嵇二郎说罢,竟勒了马。
原先守城门的卫兵见到他来要放行,一双长塑又顿时降下,拦住了去路。陆执方眸光微闪,同嵇二郎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他转头看向荆芥。
荆芥朝嵇二郎出示了吏部的调令文书。
这便是陛下派他督办赈灾的矛盾之处,给他督办之权,钦差名头,却无管辖知府的钦差令牌,调令文书上只说暂代翁沙县政务。若非他大理寺官职还在,官阶上还比嵇锐进低两级。
嵇二郎细细看过,恭敬地递回,“小心驶得万年船,陆大人勿怪。天很快将黑,客栈已经定好,小人这就带陆大人先行安顿。”
馥梨留神看了入城后的景象。
嵇二郎说陶州不曾受灾,路面便也没有陆执方给她描述的那种惨状,甚至连涌入的流民都很少。日暮刚至,不少商铺就闭了门,街道上行人稀少。
嵇二郎将他们带到了客栈。
“小二哥,这位是前来督办赈灾事宜的钦差大人,好酒好菜都招呼上,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