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天幕黑沉,星月未现。
镇国公府的小角门,悄悄地抬进了一座木棺。
静思阁的护卫们不敢劝阻,不敢上手,眼睁睁看着他们向来矜贵喜洁的世子,亲手把一具没有气息的身躯抱起来,极为柔和地放入了木棺里,再缓缓阖上盖。
馥梨像是睡了一场很久很久的觉。
再睁开眼时,人在微微颠簸中,摇摇晃晃,依旧是陷身在黑暗中。不能够害怕,不能够挣扎,再等一下,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她在黑暗里同自己说道。
手指沿着左右木壁摸索,忽而摸到一个小匣子。
指腹按过了匣面熟悉的卷云花纹,是她惯用来攒钱的小钱匣,陆执方竟然也给她装进来了。还有一对冰凉凉但形状圆润的小石子,是他送的瑰玉耳坠。
馥梨在黑暗里弯了弯唇。
在镇国公府这段日子,她觉得珍贵的东西,竟都在身边了,好像找到了一个安心的锚点。
持续许久的摇晃,变成了倾斜,她脑袋磕到木壁上发出咚一声轻响。又过了许久,有人嗡嗡的说话声。
遮挡光线的木板被揭开。
馥梨先是眯了眯眼,耳边听见沈霜月的声音,“小梨儿?”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她关切的表情。
沈霜月还是梳着简单发髻,黑发中的几缕银丝,在灯火中泛出柔光,她身后是山庄朴素而熟悉的布置。
“我没事。”馥梨声音还有些哑。
她又回到了滦贤山,手边是她积攒的银钱,眼前是愿意爱护她的义母,她好像又有了新的家。
第45章好像在软软地喊他,世子……
太子妃为南方赈灾筹备的义卖在多宝轩开场了。
东宫出的秘色瓷宫盌与田黄云龙钮章、户部尚书出的松石绿地红蝠珐琅彩小葫芦瓶……所拍卖臻品林林种种,拍卖出最高价的,却是一副名不见经传的山水画。
不懂字画类的竞拍富商们咋舌。
“这画师名头没听说过呀?”
“画师不重要,那上头有胥老藏印和亲笔题字。”
“谁说画师不重要,确实画得好啊,此画气脉贯通,满而不塞,设色古雅有韵味。要是画得拙劣,单凭胥老题字,卖价也不能凭空涨上这许多。”
博古画坊琉光堂的罗掌柜点评道。
这话引得旁观的书生们一阵附和,“胥先生的眼光岂是什么平庸作品就能收藏的。”
几日后,市面上再流传一副与山水画同一单字落款的《秋日婴戏图》,画了一对姐弟在玩推枣磨的情景。女童天真烂漫,幼弟童稚无邪,二人表情生动传神,叫人仿佛能听见画面里其乐融融的天真嬉笑之声。
《秋日婴戏图》才一挂出售卖,就被匿名藏家重金购入。那位曾经到滦贤山求胥垣墨宝的富商,正是义卖山水画的购得者,得了胥垣的题字和藏品还不够,就想看看同一画师的新作如何,无奈来迟了一步。
只能听见看过的人夸得天花乱坠。
“到底是何人买走了《秋日婴戏图》?罗掌柜,你给我陈某人透个底,我自不会说出去。”
“陈员外,是匿名藏家,就我琉光堂见过,我要是透露了,这往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罗掌柜摸摸山羊胡,话音一转,“说是不能说,但可以代为转达,陈员外想见这位藏家是为了买画?”
陈员外拍出一叠银票,“他出什么价买下来,我愿意花双倍价格买回去。”他心里打的是另一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