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珀伊尓斯当即呵止了他,简单检视一下。“眉上一厘米,有点深,但似乎没有骨折。你得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欧文的神情微妙。尼克看起来也有点为难,吞吞吐吐道:“教授,我、我不能……”
珀伊尓斯直起腰,上下打量着这两个男孩一阵。“原来你们也知道废弃区禁止学生入内啊。”
两人都垂了下头。很显然,是明知故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对一切被禁止的事情充满探索热情,珀伊尓斯可以想象,因此只好叹了口气。
“跟我去办公室一趟吧。”
“昆西教授——”
珀伊尓斯·昆西向上招了招手。高地之上,一整套的观测仪、量角器、纸笔迅速把自己收拢迭好锁进皮箱,跳跃着飞到他手中。“你是打算回宿舍自己清创止血吗?”
尼克哭丧着的脸被瞬间点亮。“谢谢您!太感谢了!”在欧文嫌弃的搀扶下,他忙不迭跟了上去。
教师的办公室通常位于中心区,但珀伊尓斯·昆西却选在了偏远的北岬。欧文没有在天文课上花过太多心思,自然也从来没有来过。当他看到昆西教授打开一个摆放着镊子、棉球、酒精瓶的药箱,专注地检查尼克·温特伯恩的脉搏、瞳孔和骨骼时,莫名生出一种走进外科诊所的错觉。
欧文诧异道:“昆西教授,您看起来真专业。”
珀伊尓斯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嘴角却略微上扬了一些。“在把天文作为终身事业之前,我确实接受过完整的医学训练。”
“您是医生?嘶——”扯到伤口,尼克龇牙咧嘴地抽了一口冷气。
“曾经是。”珀伊尓斯温和地说:“我无法同时兼顾两种职业。”
两个男孩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医生不是很好的工作吗?”他不安分地问。
“是,但我更喜欢现在这份。”珀伊尓斯按住男孩的脑袋。“从现在开始不要动也不要说话,除非你希望自己的伤口进一步扩大。”
尼克乖乖闭上嘴。欧文好奇追问:“所以,您已经有了行医执照,还是放弃了原本的职业生涯?”
珀伊尓斯停顿一下,他不常跟别人谈及自己过去的生活,倒也没有刻意隐瞒。
“是啊,”他轻描淡写道:“一个让家人失望透顶的选择。”
安静占据了整个房间,一时间,四周只剩下砂砾掉在金属盘中的清脆撞击声。欧文没再提问,珀伊尓斯也并不在意。清创完毕后,他熟练给创面涂上药水,认真审视片刻,直起腰来。“先这样吧,医疗方面的咒语我已经很多年没怎么用过了,在这个位置操作不见得保险。”
尼克轻触一下绷带,问:“需要多久才能愈合?”
“两小时内拆开都能看到痕迹,最好戴满四小时。”珀伊尓斯边收拾东西边说:“晚饭后,你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过了。”
尼克嘿嘿一笑,向欧文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而后者则冷着脸移开了视线。
“朗曼同学受伤了吗?”
“没有,我一切都好。”
珀伊尓斯点点头,指了指尼克,问道:“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宿舍?反正四个小时后他肯定也行动如常了。”
“那我就先回宿舍了。谢谢您,昆西教授。”欧文·朗曼斯斯文文地与他道别,然后干脆利索地走掉了。
房门一开一关,办公室内只剩包着半个脑袋的尼克,以及刚刚把他违反校规抓了个现行的天文学教师。
“跑到这地方来是你的主意吧。”他没有加重语气,也表明了自己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虽然纪律不属于的他管辖范围,珀伊尓斯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早就在莫罗女士的黑名单上了,自己不知道吗?”
尼克扮了个鬼脸。“这不能全赖我,很多事就是他们故意扣在我头上的……”念叨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教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常规观测而已。”珀伊尓斯没有给他打岔的机会。“尼克,或许你会觉得科林斯的校规很愚蠢,执行时也存在各种问题,但不允许进入废弃区这一条是毋庸置疑的。假如没有遇到我,你打算怎么处理伤口?如果真的遇到危险,甚至没有救援能及时到达。”
“抱歉教授。”男孩心虚地说:“探索那个矿洞前,我做过一些准备,但确实遇上了一些变化……”
“探索?这种危险的地方是你们能去的吗?”
“我得去找些东西。”
“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没有开玩笑。矿洞里面有一个幽灵,她跟我有些血缘关系,目前以一种……嗯,很难描述的状态存在着。我见到了她,她也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家族的往事,非常珍贵且无可或缺,因此我只能冒险下去。”看到他的表情,尼克眨了眨眼睛,问:“您相信吗?”
珀伊尓斯的思路一下被打乱了。茫然几秒,他再次将话题转了回去。“不管有什么理由,你都不能再往地下去了,记住。三次禁闭就足够他们开除一个学生了,不要让我向莫罗女士报告这件事。”
“教授,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指的是,如果它真的值得呢?”
珀伊尔斯皱了皱眉。作为一名老师,甚至作为一个成年人,他都觉得自己应当斥责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生,告诫他“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安全更重要”、“放弃这种危险的想法”。可珀伊尔斯自己也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当年他毅然离开医疗行业,接受一份在荒僻海岛上的教职时就有人觉得他疯了,而现在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更年轻、更执拗、甚至可能更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