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女的也无所谓,你回头踹了那襄定王,小爷我照样养你。”谢不辞扇子一展,眉眼一抛,一副欺男霸女惯纨绔模样,淋漓尽致。
景暄低头,摸索着那个琉璃瓶,打算让向阴虫立刻上工。
好在金玉坊的掌柜及时出现,救了谢不辞的子子孙孙们亿命:“夫人,谢公子,三十万两白银都已悉数发放殆尽,是否现在便遣散他们,以免回头人多混杂,聚众闹事,又生出什么是非。”
谢不辞刚想回答,景暄就抢先道:“当然不。”
谢不辞:“?”
金玉坊掌柜:“?”
景暄借着帷帽的掩映,努力展示出一副温柔得体的娇妻模样。
“我家王爷说了,如今天凉,长安物贵,每人分到的这些银两若是去寻常集市采购,怕是很难存够过冬的物资或回江南的盘缠。”
“是以我们王爷拿出了王府中所有积蓄,替灾民们采购了一大批冬衣米面粮油和药材,一律按市面上两成的价格,向城郊灾民们定向出售,这样既不至于影响城中物价,也能给灾民们瞧见明年春天的希望。”
“我想谢公子和掌柜的应当都愿意帮上一帮吧?”
景暄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又天真无害,还滴水不漏,满是苍生大义。
谢不辞二话不说:“那自然是好。这样相当于此次赈济,你家出了八成,我只出了两成,划算。”
“可是……”
金玉坊掌柜刚想反驳,人群里就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喜高呼:“冬衣,是冬衣,有贵人给咱们送冬衣来了!”
“还有粮食药材,都是新鲜上好的,不是江南官府发的那些发霉生虫的!”
“而且只要市面两成的价格,我们每人手中的十五两可当四五十两来花了,大伙儿快上啊!”
一辆辆装满物资的马车从城外大道上驶来,上完的灾民瞬时纷纷拿着银两,蜂拥而至。
而驾车护车的那些家丁们,虽穿着最普通的棉布麻衫,其貌不扬,却各个都力大无比,训练有素,竟配合着谢不辞的手下们,将场面全然控在了可协调范围之内,出货收钱和登记的顺序也都有条不紊。
任是谁都能看出这就是有备而来。
金玉坊掌柜的瞬时刹白了脖子,急斥了脸:“我们金玉坊处处配合,毫无不敬,可襄定王如今这是何意!”
景暄不解,怯怯一问:“掌柜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王爷被禁足在府,还不忘为国行善,怎得还成了错处?”
“你,你,你……。反正你们不准买!”金玉坊掌柜哪敢说出真实缘由,可也决计不能再放任这样下去,只能立马叫来所有手下,着急命令,“你们马上抄上所有家伙,谁敢在这儿买,就让他们好看!在选个腿脚最快的,立马去户部报官!”
“掌柜的,你这是何意!”谢不辞瞬时冷了脸,“我出的银钱,襄定王府出的物资,大宴天子的地盘,你一个区区赌坊掌柜,到底有何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你们都给我上,谁敢拦着灾民们采购物资,全部给我乱棍打出,死了算我谢不辞的罪过!”
谢不辞冷脸一斥,双方打手瞬时乱作一团。
景暄捂住心脏,往后退了一步:“哎呀,你们怎得如此粗鲁无礼。而且掌柜的,你这般阻拦我们王爷的善举,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发现?”
当然是有亏心事!
江南有那般多印有批次的贪墨银两流入长安,他们要想将其明目清洗干净谈何容易,这才不得不趁着这次的赌约,冒险将十万银锭混入其中。
原是想着每人就分十五两,这些流民早已忍饥受寒许久,必然会很快花费出去,而且许多人并不适应长安的冬天,已经打算迁回江南,那些银子更是会针入大海,石落深山,谁能轻而易举地查出源头。
就算查到了,也难有铁证。
可如今他前脚刚帮忙把银子分发出去,后脚那襄定王就带着物资来卖。
明面上打着为了赈济灾民的口号,实际上就是为了以一个合理的明目将那些刚发出去的银两再次收拢。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知道,这些银锭根本没有易手的机会,那如此多的贪墨银锭同时出现,他金玉坊便是板上钉钉的在劫难逃。
这一切分明就是那襄定王设好的圈套!
所以他也管不得那许多体面了。
“襄定王此等行径可有上报官府?报备户部?如若没有,那便是大肆囤积,恶意销售,欲毁我长安之市,我身为长安商户,凭何不阻!”
掌柜说得义正辞严,大义凛然,试图将面前这位虽有些小聪明但注定难成大事的“无知妇人”给吓退,却岂料这整盘棋皆是出自他面前这位“无知妇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