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欲要说什么又觉着有些不妥,便没作声。
楚明熙恍若未闻,“吧嗒”一声,匣子被她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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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昭今日起得早,又正是贪睡的年纪,没了初来京城时东张西望的新鲜劲儿,只缩在楚明熙的怀里呼呼大睡。
坐在马车里的几人怕扰了她休息,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周遭只响起一声又一声单调清脆的马蹄声。
到了驿馆门前时,已是傍晚时分。
夕阳如血,天边笼罩着一重橙红的霞光,余晖挥洒下来,照得马车也带着一层霞光。
马车稳稳停下,楚明熙抱起惠昭,忍冬先跳下马车,扶着楚明熙下了马车,石竹和叶林伸手取出放在马车上的行李。
在马车上坐了许久,众人早已累得腿脚发麻,匆匆用过饭后就回了各自的房里,简单洗漱了一番便歇下。
楚明熙躺了半晌,半点睡意也无,瞥了眼已沉沉入睡的惠昭,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拢好帐子,捧着匣子坐在桌前。
今日在马车里她并不曾细瞧过,只拿起药丸粗粗闻了一下,现下仔细看过后才发现,匣子里除却药,还塞着一封书信。
她略一沉吟,抽出书信将其展开。
字迹极其眼熟,书信是容玘所书。
他在信中写着,匣子里的那些药丸可医治她的怕黑之症。良药苦口利于病,望她能按时服药,他还在信中细细写着她当每隔多少日吃下一颗药丸。
楚明熙从书信上收回视线。
烛火微微跳动,星星点点的火苗映在她的眼底。
在桌前呆坐片刻,她回过神来,将书信折好塞回匣子里,阖上匣子,起身将匣子放回原处。
次日一早,惠昭还沉睡着未醒,楚明熙起来才洗漱过,门外就有人敲起了门。
楚明熙打开房门,抬眼看见站在门外的竟是个眼生的少年郎,瞧他样貌,年岁至多十八岁。
她才要开口问他是何人,少年郎已急急道明来意:“楚姑娘叫我好找,我师父给的那些药得吃。除却吃药,还请楚姑娘随我去咱浮玉山上小住一段时日,配合我师父给你医治。”
他赶路赶得很急,分明是还有些寒冷的初春时节,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汗。
一席没头没脑的话语,叫楚明熙听得云里雾里,待听见对方提起‘浮玉山’三个字,隐约觉着莫名的耳熟,似是前些日子曾听长公主跟她提起过,待回过神来,担心他们的说话声扰了惠昭的清梦,便跨出客房几步,阖上房门与来人说话。
住在隔壁客房的叶林听见楚明熙这边闹出的动静走了过来,听了少年郎说的话,立时问道:“你师父可是陆神医?”
少年郎擦擦头上的汗,视线从楚明熙的脸上转移到他脸上:“正是。壮士认识我师父么?”
“几年前,某在福建的时候,曾和陆神医一道喝过酒。”
叶林回到湖州前,曾在外边游历过几年,他医术高明,救死扶伤,身上又带着一种侠客才有的桀骜不驯。那年他途径福建时,因机缘巧合结识了陆神医,两人皆觉着对方颇对自己的脾气,把酒言欢,一见如故。
少年郎打量叶林的目光中登时多了几分亲切:“您可是叶先生么?我听师父提起过您好几回。”
“陆神医现如今竟来了京城么?”
“是。师父眼下就住在京城郊外的浮玉山上。”
叶林又跟他闲聊了几句,见两人关系略微熟络了些,一些先前不大好开口询问的话便能问出口来了。
“实不相瞒,你适才劝我家妹子服用你师父给的药丸,可我家妹子与陆神医并不相识,陆神医这药……”
他跟陆神医到底只是萍水相逢,一道喝过几杯酒的交情,在福建别过后,两人已有几年不曾见过面,也不曾写过半封书信,何况今日陆神医的徒弟来找的人是明熙,来之前并不知他跟楚明熙是义兄妹的关系。
药能治病,亦能害人。
为谨慎起见,这药他总得问个清楚,更遑论他对陆神医的行径早已有所耳闻,陆神医并非是个慷慨送人药的大夫,他便更要多问几句才是。
少年郎明白他心中所虑,忙笑着道:“叶先生尽管放心,此药乃是太子殿下从师父那边要来的药丸。”
此言一出,叶林登时就想起昨日启程前容玘曾赶来送行,只是那会儿容玘将楚明熙拉到一边说话,他隔得远并不晓得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只恍惚瞧见楚明熙拿着两个小匣子上了马车。
如此说来,匣子里的东西便是容玘从陆神医那边要来的药丸。
少年郎见他未置一词,以为叶林认为他记错了人,忙又开口道:“真是殿下问师父要的药丸。我记得很清楚,那日刚好下着倾盆大雨,殿下和他两个侍卫爬到山顶求见师父的时候,人都被雨水淋得湿透。”
楚明熙听了心中凛然一窒,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