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过神来,视线落回到楚明熙的身上,眼里只剩下灰败。
前些时日江州短缺石菖蒲,他听了楚明熙的建议派人去仁安堂取药,去湖州取药的亲信回来后,还捎了一封叶大夫写的书信给她。
那日他注意到,她打开书信看过之后,一改平时脸上常有的薄薄愁绪,笑得开怀而甜蜜。
她大概已不记得那日她曾握着书信笑了,他却记住了那一幕,忘也忘不掉。
他想不明白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能让她心情如此愉悦,这一刻他方才明白,原来她在湖州已有了她最牵挂的人——
她的夫君和女儿。
一时间他心中竟起了一丝悔意。
若是没特意来湖州找她,是不是就不必看到眼前这一幕了?
一阵风刮起,分明是晴朗的日子,正午的太阳就直直落下,风吹在身上却凉得像料峭寒冬。
***
被孩子一打岔,楚明熙无暇顾及来客,在惠昭面前蹲下,抬手将她被风吹乱散在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柔声提醒道:“蜜饯多吃对牙齿不好。少吃些蜜饯,好么?”
惠昭舔了舔嘴唇,小声地咕哝着:“可昭姐儿想吃蜜饯。”她扯了扯楚明熙的衣袖,有些不死心地讨价还价,“娘亲,昭姐儿不多吃,就吃一点点,好不好?”
楚明熙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得心一软,一时想要应了她又怕到时候反倒害了她,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哄劝道:“今日竹姨买了蜜瓜回来,待会儿我们吃蜜瓜。”
惠昭一本正经地道:“蜜瓜?!它甜么?”
“甜的。”
“那……好吧。娘亲说话算话,昭姐儿要吃多吃几块蜜瓜才行。”
楚明熙弯了弯唇:“昭姐儿想吃几块?”
惠昭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划了一下:“三块……嗯,要五块!”
“好,听昭姐儿的,不过可不许一口气吃五块。先吃三块,用过晚膳再吃两块,好么?”
惠昭心满意足,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容玘垂眸看着她们母女俩商量着如何吃蜜瓜,怔怔地出神。
明熙显然极疼爱她的女儿,为了孩子着想,又总留意着不让孩子贪吃,免得吃坏了牙或吃坏了肚子。
当初明熙若是有了他的孩子,大抵也会对他们的孩子如此温柔吧。
他将目光投向惠昭,细细打量着小不点。
孩子还小,五官尚未张开,不过眉眼间跟明熙长得确有几分相似。
自那年明熙离开京城,几年未见,原来明熙已另嫁旁人,还有了一个女儿。
容玘自己也辨不明白心中是何滋味。
他该恼她、气她移情别恋么?
他好像也没那资格。
说到底当初是他先负了她,起了迎娶旁人为妻的念头。
从前她心悦他、将真心捧到他的面前,他却视而不见。
那会儿他对她有感激之情,有信任,可这些到底不是爱情。
他甚至连正妻的名分也给不了她。
可再如何,他心里一直是希望她过得好好的。
容玘默默宽慰着自己,心里仍不可避免地觉着失落。
楚明熙拿甜瓜哄好了惠昭,一抬眼,便对上了容玘的目光。
见容玘还在,想起方才光顾着哄惠昭将他忘得
一干二净,想着他堂堂太子被人晾在一边没人理会定然心中不豫,握住惠昭的手站起身:“殿下可是有什么事么?”
容玘袖中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两眼凝视着她,勉强扯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江州时疫一事能顺利解决,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你给的那张药方子。我想着,无论怎样总该去酒楼吃一顿庆贺一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