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我刚刚在鬼门关打转的时候,梦见你妈了。她说现在过得挺好,让咱们父子俩不用挂念,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
虽然宁绥百般挣扎,但还是逃不过被夷微强行打横抱起的命运。他一直在向门口探头探脑,直到彻底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才终于留意到了夷微脸上的黑线。
“他们走了,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回就回。”宁绥打心眼里觉得与一个“陌生人”过于亲昵有失礼数,“我自己走。”
实在拗不过他,夷微只好遂了他的意,像插葱一样把他立在地上。宁绥步子迈得颤颤巍巍,还没走出几步,又一次以头抢地:
“哎哟,腿抽筋了。”
这下,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被抱回自己的房间。乔嘉禾早已经领着两位傩使候在门口阶梯旁的草丛里,看见他们回来,兔子一样窜了出来:
“师父!”
“小家伙,可想死我了。”祈一头槌撞过来,把宁绥稳稳接在怀里,又一脚把夷微踹到一边,“你一边去!”
宁绥张开双臂,手足无措地任由这个比自己瘦了一圈的怪人颈窝蹭来蹭去,身体绷得僵直,小声询问:
“我冒昧问一下,您是……”
“又不记得我了?”祈双眉倒竖。
“又?我忘记过你吗?”
“算了,你是贵人,贵人多忘事。”祈仍旧欢天喜地,抱着他在屋子正中转圈。宁绥被晃得头晕,
“这些天你睡棺材,我们两个每天都过来帮你打扫屋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干净?我就知道我的小宝一定能挺过来!”
“谁是你小宝啊?乱套近乎。”宁绥嘀嘀咕咕。
夷微也半跪在床边,佯作不经意地牵住他的手:“阿绥,睡了七天,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手刚摸上肚子,早已空空如也的肠胃便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宁绥费劲地纠结了一会儿,把选择权分享给在场其他人。
“我以前都爱吃什么?”
“你以前爱吃粉、面一类的,现在刚苏醒,肠胃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最好吃得清淡一点。”夷微第一个开口,“我现在去给你做,躺好等我。”
待夷微端着满满的餐盘回到房间,却发现偌大的屋中只剩下了宁绥一个人。宁绥脸上似笑非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
“我特意把其他人都支开了,想单独问问你,关于我的过去,你都知道多少?”
夷微暂时没想通他此举的用意,反问:“为什么单独问我?”
“因为你看起来比其他所有人都更了解我。”
这倒是确实,夷微暗暗想。他用筷子搅了搅汤粉,暂时搁到一边晾凉,蹲下来认真问:
“你是想沿着以前的路接着走下去,还是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沉思半晌,宁绥一摊手:“总要先了解一下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才能做决定吧?我现在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重新认识一下你自己吧。你叫宁绥,今年28岁,身高178公分,体重135斤,视力左眼4。2,右眼4。3。学历是法学学士,职业是一名刑辩律师。如果对方出价合理,民事案件你也会接受代理。家庭住址——”
“够了,不用再说了。”宁绥忙打断这段滔滔不绝的介绍。他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律师……我这么厉害吗?那你呢,你又是谁?”
“我叫夷微,是……”
夷微语塞,一句“是你的男朋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脸颊泛上些许红晕,踌躇良久,只好把说过的话换种方式再重复一遍:“夷微是我的名字。”
“我问的不是这个,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我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就是说……你是我的谁?”
“我、你……”
见夷微吞吞吐吐地,宁绥又进了一步,话音仍然温润平和,语意却带了莫名的侵略性:
“我都问明白了:刚才的小姑娘是我徒弟,病重的大爷是我爸,扎小鬏的是我哥,连戴面具的细竹竿都在想方设法地跟我套近乎——只有你,一直没有明说我们的关系。”
“其实,没必要太在意。”夷微扯出一个苦笑。
“有必要。”宁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笃定道,“你看我的眼神,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的眼神会让我有一种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其他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归属,而你的归属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