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细雨打在了她的衣衫上,直到脸上传来一阵阵灼热的痛意,她却勾起一丝自嘲的笑。
幼时张氏便冷待于她,在她最需要母亲的时候,张氏一心只扑在季茂的身上,再后来季茂离世,张氏更是一意孤行,不允她离家,前往江宁求学,若不是季老太太,她又如何能够脱离张氏的掌控?
或许今日她不该激怒张氏,又或许是借着此事,终于将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吐露了出来。
不是早就心灰意冷了,为何她还会对张氏心存期盼?
季蕴神思恍惚,竟漫无目的地走至曹殊的书铺门口,她立时停住,缓缓转过头,只见书铺门口的大门还敞开着,屋内的烛光似是还未熄灭,微微透着一丝昏黄的光来。
她静静地瞧着那光,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温暖之意。
季蕴走上前,站在了书铺的檐下,不过她并无打算打搅曹殊的意思,便蹲下坐在了台阶上。
雨声淅淅沥沥,其中夹杂着些许风吹树木声,发出一阵稀疏的声响。
她望着如线的雨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曹殊竟是绕回了书院的奚口巷,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站在巷口,远远地望去,见书铺檐下挂着纸灯笼,昏黄的光芒下,似是有一黑影。
曹殊心中微动,神色紧张地疾步过去,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便瞧见季蕴居然独自一人坐在檐下的台阶上,她蜷缩着身子,仿若无家可归的小兽一般可怜。
他见季蕴安然无恙,提起的心缓缓地放了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漆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担忧后,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立时跨过门槛,走了过去,轻声问:“娘子,你怎么会在此处?”
季蕴闻言转过头,曹殊这才看清了她,她此时十分狼狈,发丝凌乱地贴在两鬓,身上的衣衫皆被雨水打湿了。
曹殊慢慢走至季蕴的身边,垂头凝视着她,眼底渐渐泛出担忧之色。
季蕴脸色苍白,唇上无血色,她闻声抬头,便见曹殊温和的面容,身影颀长,在深深的夜色中犹如一颗温润的软玉,透着淡淡的光华。
她顿时心生委屈,鼻头微酸,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轻声唤了他一声,语调微颤:“曹哥哥。”
她神情委屈地仰头望着他,清亮的双眸噙着盈盈的泪光,就这般闯入了他的视线,他的心一瞬间柔软了下来。
他神情关切,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嗓音柔和:“娘子,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季蕴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她猛地起身,张开双臂环住了他。
曹殊登时噤声,被季蕴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被季蕴抱着,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只是一瞬,曹殊察觉到了她在轻轻颤抖着,他暗自镇定下来。
季蕴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终是抑制不住地滚了下来,轻声啜泣了起来。
曹殊垂下眼帘,喉结上下地滚动了两下,他缓缓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抱住了她,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
她的泪水浸透了他胸口前的布料,又好似穿入了他的心中,令他的心变得慌措起来。
许久,季蕴像是哭够了,她像是不好意思起来,微微挣脱出曹殊的怀抱。
曹殊松开了她,掀起眼帘。
这一刻,季蕴止住了哭意,便与他四目相对。
她双目噙泪,睫毛濡湿,眉梢间似是流露着无助,右侧的脸颊有着红色的巴掌印,明显地高高肿着,令人心疼。
曹殊瞧着她满脸泪痕的模样,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的情绪,心底跟着揪成了一团,便缓缓伸出手,将她面上的泪痕一一拭去,哄道:“娘子,别哭了,好不好?”
其实此刻,他更想说的是,你若是再哭的话,他的心也要疼得喘不过气来了。
但这些话,又如何能够轻易宣之于口。
季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只是还是忍不住轻声抽泣。
不觉间,雨势渐大,飘进了檐下。
曹殊静默许久,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温柔的情绪,开口道:“娘子,不若咱们先进去。”
他的声音在冰冷的雨夜中显得柔和又低哑,像是涓涓的溪流涌入了她的心头。
“那就叨扰了。”季蕴闻言点点头,随着曹殊走进书铺中。
云儿匆匆赶来时,便是瞧见了这一幕,她见季蕴完好无损地走进书铺中,便放下心来,她转身离去,打算将消息告知于孙媪一行人。 云儿好不容易寻到孙媪一行人,便道:“娘子无事,方才已回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