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牌位,脸庞隐隐作痛,令她格外清醒。
“娘子,您……”云儿张了张口,她欲言又止道。
“我如今被禁足,但你尚可自由出入,你趁着夜色,即刻去告知曹哥哥一声,就说我近日无法来看望他,我没事,无需为我担心。”季蕴抽回目光,思忖道。
“您都这个情形了,还想着曹郎君?”云儿不解道。
“云儿,你是不是也不明白我为何不认错?”季蕴看向云儿,语气淡淡道。
云儿略微迟疑地注视着季蕴。
“我知道我今日有错,但当时曹哥哥实在危险,我就并没有想那么多。”季蕴敛眸,苦笑道。
“娘子,您糊涂啊。”云儿忙道,“您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挡在曹郎君面前,这下闹得崇州人尽皆知了。”
“我不后悔,云儿,就算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的。”季蕴笑道。
云儿叹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我同家里认了错,接下来就会被他们逼迫和曹哥哥断绝,再由着家里安排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就像从前的二姐姐一样,云儿,你看二姐姐,她自小学识好,性子好,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曹默,可到头来呢?”季蕴苦笑道。
“娘子……”云儿愣住。
“曹默那样混蛋,季家不惜撕破脸才成功和离,如今这世道的女子当真艰难,在夫家受尽委屈,却不能替自己鸣不平,咱们家算是在崇州有头有脸的,能替女儿做主,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呢,她们该怎么办呢?”季蕴神情恍惚,略微不甘道。
云儿闻言低头,鼻子微酸。
“我不想重蹈覆辙,云儿,我宁可跪着也不会认错,是为我自己,也是为曹哥哥。”季蕴微顿。
“奴婢明白了。”云儿双眼通红,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就莫耽搁了,快去。”季蕴抬头,命令道。
云儿自然不能拒绝,她神色坚定地站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下一瞬,季蕴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唤道。
“娘子还有何吩咐?”云儿顿住,回头道。
“我写封信给他,届时你不用说了,他看了信自会明白。”季蕴敛眸,轻声道。
“是。”云儿颔首。
不出片刻,云儿匆匆地寻了笔墨纸砚来。
季蕴被困于此,她也不好再讲究,遂将纸张平铺在面上的地上,蘸取墨水,提笔开始写。
云儿颇为耐心地守在一旁,等候着季蕴慢慢写完。
烛光微晃,夜色愈深。
季蕴瞧见墨迹已干,便抬手将其递给云儿,嘱咐道:“你必定要交到曹哥哥手中。”
“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带到。”云儿点头,她神色郑重地说。
言罢,她身负重任,疾步走出祠堂。
季蕴望着云儿离去的背影,她勉强地压下心中的起伏,纤细的手攥紧衣袖。
云儿走出祠堂后,一路小心谨慎地绕过廊上守夜的小厮,随即走至季宅的侧门,然而侧门的小厮并未睡,她登时吓得避在假山石后。
她悄悄地探出头,瞧着小厮正勤勤恳恳地守着门,无奈地咬了咬唇。
看来从侧门走行不通了,若是她出去,此事定会告知季惟,惹得他大发雷霆可不好。
云儿躲在假山石后一会儿,她低头冥思苦想,倏然灵光一闪,便悄然离去。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假山石,蹑手蹑脚地来到季宅东南方向的墙角处,此处杂草丛生,一个狗洞被杂草挡得严严实实的。
这个狗洞是从前云儿无意间知晓的,没想到现下并没有堵住,当真是万幸。
云儿一鼓作气地扒开杂草,她佝偻着身子,顺利地从狗洞上穿了出去。
从季宅中出来后,此时时辰不早,街道上的铺子们大多数关门,偶尔有几家酒铺尚有生意,传来一阵丝竹管弦的乐声,以及嬉笑打闹的声响。
云儿低头奔进夜幕中,她急忙朝着奚口巷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