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一眨不瞬地盯着曹殊,他见事情俨然成了,心中甚是欢喜,一扫先前的伏小做低,他站起身来,拿起茶几上的其中一份退婚书,交给家仆。
“三郎,你父亲如今病了,想必你也是一筹莫展。”季惟笑意微收,他瞥向曹殊,神情严肃地道,“这些银票,或许可解你现下的燃眉之急。”
“不用。”曹殊神情淡漠,轻声拒道。
“三郎,你莫要争一时的意气,曹家所有的店面铺子皆被官府查封,听说你前些日子还遣散了家仆,由此可见你现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还是将这些银票收下罢,毕竟你父亲的病要紧。”季惟劝道。
“多谢伯父的好意,只是季家的钱,我实在消受不起。”曹殊忽然笑了起来,讥讽道。
“你……”季惟脸色微沉,他冷笑道,“你执意不肯收下,我等自然不好勉强。”
“那我就不送了,还请伯父速速离开。”曹殊冷声。
季惟眼底闪过一丝愠怒的情绪,他见曹殊现如此境地,竟然还敢讥讽自己。
他气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们一行人走后,前厅便只剩下曹殊一人。
曹殊眼眶泛红,他倏然低声地嗤笑起来,在压抑的氛围内逐渐荡开。
后来,曹承骤然得知季惟前来退婚之事,他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冲到季宅去理论。
二人一番拉扯,走至祠堂前的溪水旁。
曹望焦急地拉住了他,忙道:“你冷静下来,好不好?”
“冷静有何用?”曹承怒极反笑,“冷静的下场就是被人侮辱,咱们曹家就算是落魄了,也没有让人欺负的道理,你放开我!”
“二哥,你别去。”
曹殊闻见二人的动静,他慢慢地走至曹承的身边,低声劝道。
“季家今日如此折辱你,你难道也要忍下去?”曹承神情不解地看着曹殊,大声道。
“不忍又能如何?”曹殊脸色苍白,凄凉地笑道,“你若是前往季家闹,又能有什么结果呢?反正两家已经退婚了,岂非让人笑话。”
“你可是咱们曹家的继承人,怎能受他们这般欺凌?”曹承愣了一下,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哽咽道。
“继承人?曹家已经分崩离析,我现下算什么继承人。”曹殊苦笑道。
“三郎……”曹望站在一旁,他想要安慰曹殊,可开了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兄弟三人的气氛变得沉闷了起来。
曹殊率先打破沉默,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脚下的生生不息的溪流,笑道:“今年我便要及冠,二位哥哥已取字,就剩下我了。”
“三郎,取字本该由祖父来,只是如今祖父已驾鹤仙去,按着规矩,该由家主来取才是。”曹望道。
“父亲正在病中,我不想打扰他。”曹殊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轻声道,“不如二位哥哥帮我取罢?”
“这样的事怎可让我们来?”曹望皱眉,推拒道。
曹殊垂下鸦睫,留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他的唇上无血色,整个人瞧着清瘦与疲惫。
“不如就叫溪川罢。”
一直沉默的曹承突然开口,他静静地瞧着眼前清澈的溪流。
“我们都是川字辈,溪字,本意为水,倒也符合咱们嫡系的堂号。”曹殊神情似有动容,他也觉着这个‘溪’字很好,微微一笑道:“如此往后,我的字便是溪川,曹溪川。”
一晃半年过去,曹松的病情加重,普通的药材已是无用,请来郎中瞧,必得是珍贵的药材才行。
曹殊没了办法,只好独自前往余庆镇上的当铺。
这是他初次来当铺,不巧生意好,碰上人多,便只好排在众人的身后等待。
快轮至曹殊的时候,天逐渐晦涩,厚重的云层布满了天际,时不时地传来闷雷声。
不出片刻,豆大的雨水接憧而至,街上的百姓们纷纷收拾摊子避雨。
终于前面一位走了,轮至曹殊。
“哟,曹郎君,光临本店有何贵干哪?”掌柜站在门栏后面,满脸堆笑地看着曹殊,神情好奇地问道。
曹殊这才知晓原来当铺的柜台如此之高,他忍住羞耻,面容平静地说道:“掌柜,我要当东西。”
“想不到曹郎君如今也要典当东西了?”掌柜居高临下地笑道,“是什么物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