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书玉愣神,他用眼神示意御案不远处叠放的卷宗:“那些卷宗你当用得到,全是京都杨家先辈挖渠引水留下的。”
杨书玉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是昨晚她还没来得及翻阅的卷宗。
“怎么,有难处?”高时明的声音冷不防响起,“这差事可是你主动讨要的。”
开挖运河,连通南北漕运,这不仅是百姓盼望的,亦是为政者谋求的。如此浩大的工程,想要推动谈何容易?
是以,无论是高时明一党,还是太后一党,在江陵杨氏进京前,这件事都不敢摆在明面商讨。
待杨书玉开口后,有分担国库压力的财力支持,高时明是可以迅速往下推进的。但以这幅界画的完成程度来说,没有两三个月,萧彧如何能作出?
这只能说明,他们早就料定杨书玉,会拿开挖运河一事来为杨府谋生机。
换而言之,他们并不在乎江陵杨府选择的立场,他们最终目的是推动开挖运河。
意识到遭人算计后,杨书玉微微蹙眉,开口却关心起另一件事。
“书玉深居后宅长大,在江陵也鲜少有人知道我痴画善丹青。”
高时明是去过她的闺房,可就连林自初都不知道,在杨府的后院,杨伯安单独为她建了一座画阁,旁人不得进出。她将这个爱好藏得极好,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就连画上落的名字,甚至都不是杨书玉三字。
她抬眸迎着高时明的目光,颤声质问道:“王爷是如何知晓我善丹青的?”
第53章颂文“似是纵着他们闹的意思。”……
在黎国宗族社会背景下,想要名声远扬,只能靠口口相传。
那么,丹青妙手的发迹途径便屈指可数。
最常见的便是因师承加持在身的荣耀光环,且丹青师承多来自家传,启蒙之初天然就会吸引外人的关注。
可杨书玉师承百家,技法博众家之长,被杨伯安聘请入府授课的名家多借客居之名,她自然没有受到师承荣耀的荫庇。
再来便是画手入选朝廷画院,杨书玉千娇万宠长大,自然不会走上此途径。
最后剩下的,便是逐渐积攒名声。需要频繁地参加诗会雅集,在人前作画,与文人雅客赏鉴画作,甚至或赠或卖,须得借机将自己的画作流传出去。
可杨书玉既不爱赴宴,亦无心在人前博美名,痴画善丹青自然而然成了她“避人”的爱好。
哪怕是在杨府,为避免他人打扰,画阁则严禁任何人进出,平日收拾打理都是她亲力亲为。
就算后来与林自初有过浓情蜜意的时日,她也羞于在林自初面前展露。
如此,高时明又如何得知?还如此笃定她善画?
杨书玉抬眸对上那藏着坏意,袒露挑衅的目光,高时明摆明是要她尽可去猜。
“你又没有刻意隐藏。”萧彧语气轻快,带着稚子不顾他人感受的天真,“哪怕有规矩拘着,你的视线不还是黏在朕的画卷上了?”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这话虽不能解答杨书玉的困惑,却戳破了她一直忽略的细节,让她那明媚的脸登时沉了下去。
她并未刻意遮掩,就连谢建章也能看出她喜爱赏玩画作。借住在墨心古厝的时间不长,他已往东院送去不少珍藏画作。
反观林自初就连她展露出来喜好都看不出,可见林自初对她也谈不上用心。不知她善于作画,就连她喜好赏玩画作也看不出吗?
尽管她沉着脸,心里却谈不上失望。她交出的真心,已在搭弓瞄准林自初时便收回了。
高时明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了然地微挑眉梢,没多说什么,默然地纵着萧彧不顾帝王威仪,呱噪地撬开杨书玉的嘴。
两大画痴相谈甚欢,从笔墨纸砚到颜料技法,到内侍出声提醒萧彧和高时明移步主持围猎封赏时,杨书玉闭口收声才意识到高时明一直在场。
她刻意避开高时明探寻的目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后面前去赴宴。
此次围猎,北凉使团被高时明设计羞辱,虽有太后的人解围,却难以改变国书被驳的局面。他们面上不悦,在晚宴上并没有多生事端。只是林自初冷峻的目光,在席间反复落与谢建章交谈的杨书玉身上。
待喧闹散去,各路人马散场时,凌征拿着杨书玉加封的密信,连夜策马回了京都,欲赶在打开城门时最先进程传信。
圣驾回銮,众臣跪送,是以等西山回归平静,各府车马陆续回京时已是未时。
然而,京中风向已然变了。
街道熙熙攘攘,各府管家小厮混杂在人群中,翘首等待自家主子归来。百姓交谈声不断,却同以往笑谈带来欢快戏谑氛围不同,似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慨情绪,在京中迅速扩散开来。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