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安越是夸赞谢建章,杨书玉心中越是不安和烦躁。
至于将杨书玉捧在手心娇宠长大成人的杨伯安,虽心有所感,却佯装不知。
他沉吟片刻垂眸看她,哑然开口道:“若我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家业仍不能让他们心存忌惮,护你安乐一生,死后我又有何颜面去见你娘?”
他生死未卜时,京中权贵欺杨书玉年少无知,几次三番设局试探杨书玉,亦或是如太后一般,全当她是懵懂的后宅女娘强摁她屈服。
可当杨伯安强势进京,光是站在宫门前一言不发,他就足以让朝堂上争论不休的百官重新考量自己的主张,自然无人敢说他罢市威胁朝堂这种话。
突然提及姜荷,杨书玉自然而然便想起父女俩在家祠中的对话,想起她说出口的承诺。再联想到谢建章食指上新添的戒环,以及润晚的话,她似是清醒过来,并成功说服了自己。
“是书玉天真了,行商也好,进京也好,远没有我想象中简单。今后,书玉会乖乖听爹爹话的。”
尝试去接受杨伯安的安排,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反观杨伯安没有将话挑明,给彼此都留有余地,杨书玉再是心中排斥,也不得不试着去接受谢建章。
“太后党已不成气候,京都怕是要乱。”
杨伯安心照不宣,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杨书玉的手背,便岔开话题道:“当初因皇上年幼而选择支持太后的官员,眼见皇上在摄政王的教导下成长起来,他们的想法已然松动。”
“经此一事,不知有多少太后党要脱离太后的掌控,摄政王党逐渐掌控整个朝堂已成势。京都怕是不日要乱……”
他似是征询杨书玉的意见道:“爹爹知晓你想重整扶仙楼,可眼下我们先回江陵如何?”
“可是……”杨书玉突然抬眸对上那坚定锐利的双眸,想要推迟离京或反驳的理由她却无从说起。
待在京都的这段日子,她天天念着江陵的好,分明对京都的一切都心中生厌。但突然要她离京,她又不知心中的不愿意从何而来。
杨伯安只当她不愿意撤手扶仙楼,出声安慰道:“爹爹会安排妥当,等京中风云平息,囡囡若还想亲自上阵重整扶仙楼,爹爹可以陪你再度进京。”
杨书玉讷讷地点头,轻声道:“书玉全听爹爹的。”
似有不甘心,她追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日。”杨伯安想也不想,“圣旨也好,任命文书也好,叫他们遣人送去江陵。没得让京中众人忘了我的脾性,再来招惹江陵杨氏!”
旁人自是不敢主动去招惹他,他这话是想让在京都养尊处优的权贵们,记得欺辱杨书玉的代价。
软禁杨书玉一事,绝不会以放人而简单收场。
杨书玉从未见过杨伯安疾言厉色的模样,想要再细细商量的话便被她生生咽回肚子里。
就在车厢中静下来的时候,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伯父,书玉,到家了。”
谢建章的声音轻轻传来,而后便见他熟练地抬帘候在车边。杨伯安率先下车,等轮到杨书玉时,她却愣在了车门处。
“哑姑?”
望着墨心古厝门前,笑颜如花的哑姑,她混沌纷杂的思绪突然有一丝清明。
她拉着杨伯安的袖子,开口求证道:“爹爹,哑姑她是不是姓武?”
杨伯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淡然开口道:“前尘旧事,哑姑既然选择忘记,囡囡又何必重提?”
杨书玉闻言看向谢建章,见他亦是了然于胸的样子,便越发地确信心中的猜测。
“书玉,千万不要去深究。”
谢建章意有所指道:“在那场浩劫中,并没有人需要沉冤,如今已是最好的安排。”
第68章离京“建章私心只盼书玉一生欢喜,长……
由武侯掀起的那场宫变,其实并无赢家,幸存下来的小辈则承担了那场浩劫带来的所有苦果。
高家为赎罪和表忠心,家中唯一的男丁自请入宫,以最决绝的方式断了高家的嫡支血脉,这才得以保全高氏旁支。
至于那在京中鲜少露面的侯府千金,她则幸好在那场宫变中香消玉殒。
如若不然,她将如何在京中自处?
人们不会记得她母亲首告和带兵救驾的功绩,只会唾弃她父亲起兵谋逆,痛斥她是逆贼血脉。
杨书玉几乎是瞬间便理解了谢建章话中的深层含义——如今已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