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王爷年幼,有天下最为尊贵的父兄教养,有掌握中宫实权的母后关怀,有强大的母族庇佑……无忧无虑,矜贵无双!”
梦境虽真实,唯当事人知晓其中真假。杨书玉抿唇不言并没有反驳纠正,只是一味地视线低垂,侧耳静听。
再退一步说,若如梦中那般,就算高时明失了高贵妃的疼爱,他仍是京中最骄矜的少年,被所有人呵护娇宠着长大。如此,润晚倒也没有说错。
“可那场堪称大黎浩劫的宫变,使得主副两君一夜同陨,皇室遭反贼血洗,仅剩先太皇太后和年幼的四皇子幸存,高氏双姝死斗,最后与武贼同归于尽。”
“高将军平了宫变,却因骤失爱女和门楣蒙尘而溘然长逝,自此京中最显赫的高武两门武臣世家一夜覆灭。”
“随宫变掀开的皇室丑闻紧跟着传开,世人开始质疑王爷的血统。若无太皇太后力保,再加上先太子的遗腹子是位皇子,王爷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王爷是纯正的皇室血脉。”杨书玉娇软的声音低低传来,却是十足笃定,“不容置疑。”
润晚诧异地侧目看了一眼,有些讶异于她的笃定。
关于高时明血统的争论,就连先太皇太后也不敢断言。为守护皇权不旁落皇室旁支,她虽心存疑虑,却仍要力保高时明以稳朝局。
好在宫变后萧彧顺利诞生,还是位皇子,否则太皇太后必不会放弃高时明这张牌。
润晚收回视线,继续道:“为保高氏一族不被株连,高公公自请入宫赎罪,遵从其父亲和幼妹的遗嘱,尽心尽力辅佐王爷。”
“在那场宫变中活下来的人走到今天,无论是谁都过得十分不易。王爷则更甚,无时无刻不是如履薄冰。”
他话锋一转,突兀道:“润某身为旁观者,清楚王爷和建章的成长经历,他们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出身高贵,生来就极尽世人的瞩目与亲眷的荣宠,却在幼年突逢家中剧变,眼见家族一夜倾颓覆灭。童龀之年,明明是连四书五经都还没有通读一遍的年纪,他们就要置身朝堂,在风云中心重拾先祖的荣耀。”
“他们惺惺相惜,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更相互扶持走到今日,其关系绝非简单的主从情谊可以简单概括。”
“建章亦师亦友,书玉幸得建章在侧。”
目之所及,已清晰可见宫门外矗立不动的身影,可杨书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遥望那道来接她回家的身影,声音中依稀能听出她的委屈:“王爷隐藏身份巡视江陵,起初我只觉得王爷奸狡诡谲,并不可信。”
“建章持中守正,至真至诚,留在王爷身边当个谋事,实在过于屈才。当建章向我投诚时,念及此我才会同意他留在我身边。”
“可润公子若要将他们分道扬镳的原因归结在我身上,我杨书玉不认!”
润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愠不怒道:“杨小姐曲解在下用意了。”
“杨小姐待建章坦诚,润晚知道,可你有细想过他的心思?他也如你一般坦诚吗?他为何离开王爷的身边,执意留在你身边,你不过问也不曾疑心?”
“我答应过他,不会追问……”
“是他要求,还是你不追问?”润晚罕见地打断杨书玉的话,“又或者是,你当真看不出他眼里流出的情谊?”
杨书玉静默,不敢答。以往她不敢往深处想,现在她怕去细想去分辨。
“王爷待你特殊,京中有目共睹。”
润晚顿了顿,谈及高时明只能说得隐晦:“润某绝非胡乱揣测,只是这样在意一个人的王爷,润某从未见过。”
他偏头去看杨书玉的侧颜,眸光真诚不似作假:“润某僭越,本无心干涉杨小姐的私事,只是无论是王爷,还是建章,他们于润某而言胜似亲人,润某不认他们沉沦迷失。”
“故今日润某所言意在提点,望杨小姐多分一丝精力去留意他们,你也好早做决断。”
“他们肩担重任,明事理懂进退,待知晓杨小姐的心意后,必不会纠缠下去,还望杨小姐早做决断……”
“润公子的意思,我知晓了。”杨书玉朱唇轻启,侧头对上他的视线,“所以润公子是瞒着王爷来的。”
“有友如此,也是他们之幸。”
润晚谦逊地抬手朝她躬身行礼,郑重道:“润某愧不敢当,只望真心不负。”
“多谢润公子送我出宫。”
杨书玉既没有回礼,也没有福身拜别,而是悠悠转身。
在视线触及那道身影的时候,她似是没了枷锁和桎梏,轻快如新燕还巢般,迫不及待地提裙朝宫门跑去……
第67章尝试尝试去接受杨伯安的安排,也不见……
司制房绣制的宫装华贵端庄,让身着宫装的贵人或动或静,皆与宫城的庄严肃穆相宜。
少女迈开轻盈的步伐,飘逸灵动的裙摆随之高高扬起,严苛的宫规礼仪再也无法束缚来自江陵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