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眉道:“还是奴婢来吧,免得脏了您的脚。”
说罢连踹两下,只听“扑通”一声,人利索地掉进坑里。
宋知意满腔怒气这才勉强消了些,也探头往下瞥了眼。
这坑竟是那样的深,也不知赵珩双腿残疾,仅靠双手爬了多久才爬上来?若她没有及时赶来拉住他,他又会怎样狼狈地摔下去?
宋知意不禁后怕地喃喃出声:“靖阳侯世子未免太猖狂了,我以为是哪个皇子才敢下这样的毒手。”
落眉沉默片刻,“您有所不知,靖阳侯正是慎妃的兄长,越王殿下的亲舅舅。今日许是慎妃与越王助推也未尝可知。再者,靖阳侯虽只是侯爵,然老靖阳侯亦是与四大老国公一起跟随先帝打江山的,当年更是在靖阳城救了先帝三回,先帝初登大宝,厚封功臣,老靖阳侯婉拒国公爵位,向先帝求了一道免死金牌,先帝自然允了。”
宋知意恍然大悟,原来是祖上功绩卓越,又有免死金牌保身,难怪这样猖獗。
可赵珩好歹还是皇帝的亲儿子!臣子犯上,岂不是大不敬,是谋逆?
要知晓,当年宋知意的祖爷爷只是在朝堂上对前朝的皇帝说了句:“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恐怕不是明君所为”,便祸连全家老小被打发去岭南干苦力了。
尽管这也有前朝皇帝昏庸无道的缘故。
说到底,是赏是罚,一切取决于皇帝怎么看。
可是今天观皇帝那态度,宋知意忽有些摸不准,这事最后到底会是什么定论?若身为一国之主的皇帝也有失偏颇,他们又还能去向谁讨个公道?
宋知意少有地感到一股莫大的忧愁和无奈,左不过如今罪魁祸首也被踢下去受一受同样的罪了,她记挂着赵珩,不知他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性命危险,也不再多留,拉住落眉便先回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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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珩昏迷不醒地被送回来,那满身伤痕惨不忍睹,封太医可是愁得要命。
那场雨后好不容易才养起来一些,如今又……
唉!
封太医有什么办法,只能尽力医治着。除了双手,赵珩腿上被嘶咬得最严重,好在他感知不到什么痛觉,封太医刮毒放药也可利落许多。
怎料这回却不同以往。
封太医的刀触上皮肉,没划拉几下,赵珩的腿就猛地抽动一下,险些将他踹翻。封太医又惊又愣,吓得站起来,看到满额冷汗惊醒过来的年轻男人。
他声音沙哑,极其痛苦地喃了一声:“疼……”
疼?
疼!
封太医心头一震,隐约有个猜想,但眼下伤口尚未处置,他按耐下来,吩咐内侍去取棉巾来给赵珩咬住,只道:“殿下,您忍忍。”
话落,封太医的动作也不敢慢,又命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替他按住赵珩的腿,他快速清理罢,放药包扎。
其间赵珩出了一身的冷汗,额角青筋暴起,却也只是闷哼几声,快半个时辰,硬生生挨了过来。
他隐忍的意志力简直惊人。
封太医何尝不是一脑门子的汗,所幸外伤全处理妥当了。
封太医细细把了脉象,开药方吩咐内侍去煎药,等屋里没有旁人在了,才神情凝重看着赵珩问:“殿下,如今你可还有精力听微臣一言?”
赵珩虚弱地躺在宋知意粉粉嫩嫩的床榻上,迟疑地望着周遭一切。
窗外微风拂进来,吹动案几上的玉兰花枝,幽香袭来,他逐渐意识到那不是幻觉。
她真的像是神女一般出现,在他不受控地坠入深渊前,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回了光明里。
赵珩的目光最终缓缓落在封太医身上,“你说吧。”
于是封太医取出银针,“若是疼,您便告诉微臣。”
封太医依次在他腿上几个要紧穴位施针,随着长针深入,赵珩眉心狠狠一蹙,痛苦得再道了声:“疼。”
好,封太医这次有数了,立马取针,但也不敢把话说满,斟酌一番才道:“您的腿,或许换种治法,还有救。”
赵珩神情狠狠一怔。
显然他也已感受到了久违的痛楚,明明从前无论他用什么利器来砸都毫无反应的腿,如今会疼了。
封太医还是保守地道:“微臣怀疑戎狄部落豢养的那怪物身上有毒,进入人体可使得人知觉麻痹的奇毒,否则朱院首给您治了这么久,什么外伤都痊愈了,您除了梦魇发疯,也并无其他症状,偏偏就是站不起来,实在怪哉。可惜当年与那怪物交过战的将士们都没能活着回来,戎狄战败后,圣上也下令将那怪物全都烧死了,这点只是微臣的猜测,是否当真如此,如今很难查起,微臣也自知医术不是最精湛的,您若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