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挑眉,毫不客气地回望回去,愈发收紧搂抱住夫人的力道。
“好的岁筝表妹。”
出乎意料的,崔峻先偃旗息鼓了。
他一躬身让开审视,恭声道:“我还有旁的事要找国公爷,有机会再与您相叙。”
言毕,也不再看其他人,抬脚便要往国公府书房去。
“崔!表!哥!”
陌生的、不属于自己的酸涩情绪翻滚着上涌,被彻底无视掉的岁檀不禁大声强调起自己的存在来。
而听到她的声音,那位堪称世家典范的表哥却只是略略驻足,淡淡瞥过一眼后,便再不停留地扬长而去。
如迎头浇下一盆冷水,岁檀愣住了。
伴随着他留下的那个毫不掩饰嫌恶的眼神一起,记忆里那个温良俭让、会给“自己”带红纸灯笼的表哥霍然变得扭曲。
一个个被刻意模糊掉面容的画面自脑海中快速闪过,那个站在弱小哭泣的“自己”面前,用鄙夷目光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容貌逐渐变得清晰。
褪去不知名的棱角,勾勒出少年崔峻的冷酷。
时间是空荡的,唯有还未学会隐藏的狠绝历历在目,和脚下无情碾压成泥的纸灯笼一起,回响在少女被大片大片黑色填满的回忆中。
“我最讨厌你们秦家人了。”
——我最讨厌你们秦家人了。
岁檀趴在桌子上,一边拨弄着烛芯,一边回想着那一年崔峻终于按捺不住宣之于口、表露于行的恨意,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客居别院的十六年,娘死了,爹不亲,外公家还是一副随她生死的态度,她孤独地活着,感受不到丁点爱意。
甚至就连那不值一提的寥寥温情,都是自己杜撰出来骗自己的。
没有会为她带礼物的表哥。
有的只是践踏真心的靴子,以及秦家的极尽无视和崔氏日复一日的冷漠。
……也不怪“她”最终油枯灯尽,挣扎着死在无人知晓的漫漫长夜中。
“怎么了?”
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接着熟悉的身影洒下,将她整个人罩于其中。
“今日阿姐回门,见到她不开心吗?”
“不是阿姐。”
岁檀摇摇头,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坐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她”的情绪影响,她总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此时此刻见到沈凌云就再也克制不住,闷闷不乐地对着他张开双手。
沈凌云表情微动,上前一步,她立刻抱住他的腰,把脑袋重重埋进他的腰间。
“怎么了?”
这次开口,他刻意放轻了语调,生怕惊扰到什么。然而岁檀仍是摇头。
“无事。”
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不堪什么,只是就那么抱着他,仿佛在为岌岌可危的自己寻找着天地间最后的安慰。
沉闷的情绪在缓缓流淌,沈凌云蹙眉打量了她一会,突然伸出手,将她一把捞起。
“今夜无什么事,我带你去逛夜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