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三皇兄应当去给父皇和母后磕头请安了,”谢瑶音道,“凡皇子生辰皆是如此。等他回来,宴席方能开始。”
不多时,谢如婉和傅宝吟也一前一后来了。两人来了后,便笑盈盈地说了不少话。出于礼节,姜清窈亦接了几句话。唯独闻萱宜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只是神情淡淡地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盏。
锦帘一掀,三皇子擎着酒盏迈步进来,笑道:“今日承蒙诸位妹妹赏脸,愿意赴我这生辰宴,在此敬你们一杯。”
谢瑶音环顾四周,低声道:“怎么不见四妹妹?”
姜清窈亦低声道:“许是雨天难行,路上耽搁了。”
两人话音刚落,便听见殿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谢凝玉略显焦急地掀帘走进,呼吸急促,满是无措:“三皇兄,我来晚了。”
她鬓发与眉眼皆染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纤长的眼睫上坠着水珠,整个人还有些轻微战栗。三皇子愣了愣,忙道:“四妹妹这是淋了雨?快进来。”
谢凝玉轻声道:“我走时不曾带伞,待落雨时又已走了大半,便只好冒着雨走来,只是雨后不好走,因而耽搁了。”说话间,她小心地从谢如婉身畔走过,在谢瑶音左手边坐下。
三皇子关切道:“四妹妹当心寒气侵体,怎么不打发宫人去取一把伞回来?”
谢凝玉道:“雨不算大,我便想着尽快来,免得耽搁了时辰,只是似乎还是晚了些。”说到这里,她声音渐低,有些窘迫。
三皇子毫不介意,而是笑着道:“你我既是兄妹,何须顾忌这些小节?”他说着,继续举杯邀几人共饮。他知晓姑娘家不胜酒力,因此为她们准备的是不会醉人的果酿,滋味清甜。谢瑶音饮下半杯,侧目见谢凝玉的模样,轻轻皱了皱眉,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谢凝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一时间愣住,许久才在谢瑶音示意的目光里,慢慢接过了手帕,擦拭着面颊和手背上的湿意。
另一边坐着的是谢如婉,曾经她全心全意跟随着的三姐姐,对她方才的狼狈视若无睹,毫无反应。反倒是一向不亲密的二姐姐,即使一语未发,却依然递给了自己手帕。
谢凝玉低头,轻轻叹了口气。正巧此时,众人开始依次向三皇子敬酒,她借机举起酒盏,长袖拂过,挡住眼底的酸涩。
酒过三巡,三皇子便告辞离开去了东暖阁,余下的姑娘们便自在了许多,热热闹闹地吃着酒菜。
姜清窈觉得那酒酿滋味很是可口,没忍住多饮了几盏,待再度放下杯盏时,只觉得双颊发热,竟不知是被这殿内的炭火熏烤的,还是染了酒意。她瞥了眼身边,谢瑶音正专心致志尝着一样点心,便扶着桌案起身,道:“阿瑶,我出去透透气。”
谢瑶音点点头。
姜清窈掀帘出来,顿时觉得一阵凉意席卷上眉宇间。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沿着正殿的回廊走着。回廊尽头有一道月洞门,门后的土地上,早年间三皇子派人开凿了一方池子,遍植了芙蕖,每逢夏日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致。然而如今天寒地冻,水池中一片衰飒。
月洞门畔侍立着观雨轩的内侍,见姜清窈似有醉意,便躬身道:“姑娘若是醉了,不如去那边花厅处坐坐,奴婢去为您准备茶水。”
姜清窈抬眼看过去,果然见池畔有一处花厅,门前悬着竹帘,此刻空无一人。她颔首,便举步穿过月洞门,绕开了那方水面,缓缓走到了花厅之中坐下,这才觉得醺醺然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内侍很快奉了茶水,姜清窈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慢慢闭上眼,伸手揉了揉额角。
此时花厅外依然飘着细雨,淅沥的雨声让整座花厅如被笼罩在水雾之中,显得格外寂静。许久,姜清窈睁开眼睛,正欲起身离开,一抬头却见影影绰绰的帘子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他背对着自己,沉默地站在花厅外的廊檐下。
姜清窈平复了一下气息,起身走了过去,抬手欲掀帘子。
那人似有所觉,身形微微一滞,缓缓转头。竹帘被风吹拂,荡悠悠地飘动了些许,将厅内厅外隔绝成一明一暗两方天地。
那双带着湿意和凉意的眼睛,静静望了过来。隔着那道帘子,两人的目光缓缓相接。
第19章冲撞“这只猫是我养的。”
皇帝为贺万寿,特旨召姜家两位将军回京的消息很快在宫内外传开,一时间,几乎无人不艳羡于姜家所受的浩荡皇恩和在朝中举重若轻的地位,也有人暗暗猜测,皇帝会不会对姜家还有额外的封赏。
对于这些议论,皇后与姜清窈只作不觉,依然每日安心待在永安宫,并不曾与从前有任何分别。
“算起来,兄长他们再有四五日便该到京城了,”皇后笑意盈盈,“正好,他们一路辛苦,可以先回府上休整几日,再一道入宫向陛下贺寿。”
姜清窈点头:“姑母说的是,父亲和哥哥一路跋涉,待歇息后再面圣,也更加合礼数。”
“也不知此次他们能在京城待多久,”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很快便是年节了,若是能留下过完年,那便是极好的。”
这些年北境慑于姜家的威力,再不敢轻举妄动。姜清窈想着,若是陛下能够看在姜家多年来循规蹈矩、尽心尽力的份上,准父兄多待些时日,便一切圆满了。
只是这念头不过在心头转了一遭,很快便被她按了下去。帝王心最是难测,这么多年,陛下都不曾下过此般旨意,想来今年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