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宫的这几日好似一场梦,姜清窈想,自己大约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里了。
她情不自禁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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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舟沿江而下,一日后到了昀州。此地富庶繁华,尤其是夜景美不胜收。
昀州城内有一条名唤扶摇河的护城河,当年先帝南巡至此地时,还曾亲笔赋诗吟咏此河。而夜游扶摇河,则是昀州城多年以来流传至今的风俗。
皇帝一行人下了御舟,改乘了当地官员精心安排的游船,在灯火摇曳、暮色四合之景中,沿着扶摇河游玩。
游船虽不比御舟那么阔朗,却也比寻常人所坐的船只华丽不少。帝后共乘一船,皇子和公主们亦分开而乘,余下的官员和宫人则紧随其后。
晚间的扶摇河热闹非凡。皇帝不欲惊扰百姓,因此命当地的官员不得大张旗鼓将自己来此的事情宣扬出去,如此才算是与民同乐。因此,扶摇河畔人潮涌动,不少人在此放花灯、赏焰火,乘船听曲,不亦乐乎。
姜清窈待在船舱之中,透过木格子窗看着那绚烂灿然的焰火在深蓝的天空中绽放,化作星雨,落满大地。河岸之上,百姓们喜笑颜开,对着漫天焰火和花灯许愿祈福。
这艘船上除了她,便只有谢瑶音和闻萱宜。后者喜静,用了晚膳后便待在了自己的屋子里闭门不出,谢瑶音耐不住寂寞,便寻
到了姜清窈这里,同她一同斜倚在床榻之上,指着那流光飞舞、繁星满天的昀州城夜景笑意盈盈地说着话。
“窈窈,”谢瑶音双手托腮,“我都有些不舍得回去了。”
姜清窈笑道:“我记得先前春猎之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她鼓了鼓嘴:“我真的很喜欢出宫,不论是江南还是塞北,小镇还是草原。不过若是论起最喜欢,还是大草原更合我的脾性。”
桌案之上摆着昀州官员特意敬献的当地自酿的酒。皇后怕她们醉了,便只留了一小壶给她们尝尝鲜。姜清窈只抿了一小盏,余下的尽数被谢瑶音贪喝了去。此刻她面色绯红,靠在姜清窈肩上喃喃道:“窈窈,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前几日,我无意间偷听到了母后和父皇说话。”谢瑶音的声音有些飘忽散乱。
“怎么了?”姜清窈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异样,侧头柔声问道。
谢瑶音静默了片刻,低低地道:“父皇似乎有意让我嫁去西凌。”
“你说什么?”姜清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忙坐直身子,抬手扶住谢瑶音,急切问道:“陛下为何会忽然这样想?让你嫁去西凌,是嫁给那位。。。。。。赫连世子吗?”
谢瑶音昏沉沉地点头:“除了他,还会有谁?”
她呆了呆,苦笑道:“其实也不算是忽然吧。本朝一向与西凌有姻亲往来,更何况如今西凌内乱已平,是时候重提旧事了。”
“父皇说,我与那位世子年纪相仿,若是真的论起婚事,正合适不过了。”
“那。。。。。。姑母怎么说?”姜清窈问道。
谢瑶音道:“母后自然不肯答应。她恳求父皇不要将我嫁去异国,否则终身再难相见。但父皇说,身为公主,既然享受了天家富贵,那么便不能事事由着性子来,一举一动都必须为本朝的江山社稷考虑。与西凌结亲,百利而无一害。特别是这几年,边境不甚太平。倘若来年真的起了战事,有西凌的支持,我朝才不会腹背受敌。”
“阿瑶,那你是怎么想的?”姜清窈默然良久,轻声问道。
谢瑶音垂首不语,隔了很久才道:“窈窈,我。。。。。。不知道。”
“我一面舍不得父皇母后还有你,一面又情不自禁向往那辽阔无垠的草原。听说西凌民风奔放,不像我朝礼教规矩森严不可逾越。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被束缚。”
“那位赫连世子,你对他印象如何?”
谢瑶音怔怔道:“我只把他当做一位很投契的朋友,从未想过嫁给他。我也不知,他那时对我的态度,究竟是真心实意当我是朋友,还是有所谋算。”
“还记得,从前我们在三妹妹帐子外听见的话吗?”她笑了笑,“那时我对贵妃的话很反感,可事后细细想来,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我注定无法知晓,世子心中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谋求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