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琤被几个人死死拉住,面上是从未见过的阴鸷,那双眼里毫不遮掩地透出恨意,翻腾不息,只盯得六皇子脊背发凉。他只觉得颜面尽失,顿时恼羞成怒,叫喊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姜清窈欲上前阻拦,却被他伸臂一推,只觉得脚底一个踉跄。她刚要稳住身形,余光忽然看见演武场外,有几道身影在缓慢走近,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心念一转,几乎出自本能地借着六皇子推搡的力道后退了几步,重重地跌倒在地,同时惊呼出声。
六皇子一把揪住谢怀琤的衣领,扬手便要狠狠一巴掌落下,没料到谢怀琤却不闪不避,反而平静地望着他。六皇子正愣怔时,却听见身后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六弟且住!”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看清来人后顿时惊慌失措,顷刻间跪了一地,齐声道:“参见陛下!”
六皇子身子一僵,仓促收回手,旋即转身,看见那方暗色龙纹的袍角缓缓行至眼前,忙俯身道:“父皇。”
皇帝面色喜怒难辨,负手静静立在原地,半晌不曾出声。他身畔,三皇子眉头紧锁,目光在六皇子和谢怀琤身上不断地扫来扫去;方才出声喝止的则是太子谢怀
衍,此刻正面带忧色,紧抿唇角。整个演武场静得仿佛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许久,皇帝调转目光,落向一旁的姜清窈,淡淡问道:“这是怎么了?”
姜清窈裙角沾了些灰尘,肩头的衣裳也有些明显的褶皱。她闻言,轻轻咬唇,低眸道:“回陛下,臣女方才没留意,不小心摔倒了。”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方才发生了何事?”
六皇子连忙开口:“父皇,我——”一语未了,皇帝已看向了姜清窈,道:“窈窈,你说。”
姜清窈的心跳有些快。她斟酌片刻,迟疑着开口道:“方才——”
“父皇!方才我看得清楚,”又一道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是谢瑶音,“是六弟与五皇兄起了争执,又失手将窈窈推倒在地。”
皇帝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阿瑶,你怎么也在此?”
谢瑶音屈膝行礼:“儿臣与五妹妹、窈窈在那边练习马术。窈窈觉得有些乏了,便独自走走散散心,不想走到了此处。”
“那你可曾目睹,颂儿为何会与人起争执?”
谢瑶音尚未说话,六皇子已然按捺不住抢先开口道:“父皇您瞧,儿臣都被五皇兄打得吐了血!五皇兄一向与儿臣不和,便借着武学课比试出手伤了儿臣。儿臣一时气愤,才会将他制住想回击。”
其实六皇子不过是嘴角破了口子,渗出了些血丝罢了。姜清窈忍不住抬起头,想要张口解释什么,却被一旁的谢瑶音用眼神制止了。
皇帝看向谢怀琤,道:“颂儿面上的伤,是你打的吗?”却是压根没有问起事实与缘由,只顾着六皇子方才的话。
谢怀琤不曾迟疑,道:“是。”
“身为兄长,却如此不顾手足之情肆意欺凌幼弟,朕怎么会有你这般冷心冷性的儿子!”皇帝勃然变色,袍袖一甩,“滚回你自己宫里,好好忏悔你的过错,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
身后,严彻满脸不可置信,壮着胆子出声:“陛下——”
他的声音被谢怀琤四平八稳的嗓音盖住:“儿臣遵旨。”
皇帝看向六皇子,复又显出几分慈父的关怀:“天冷,快些回宫去,免得你母妃担心。”
六皇子叩首道:“儿臣遵旨。”他得意地看了眼一旁默然不语的谢怀琤。
谢瑶音没忍住,道:“父皇,五皇兄他——”
“阿瑶,”谢怀衍很快接过话茬,“你们也回宫去吧,母后想来正在等你们用晚膳。”
他一面说着,一面便不动声色引着谢瑶音与姜清窈随他离开演武场。姜清窈有心想留下多问谢怀琤几句话,却只能作罢。
皇帝离开后,六皇子也同三五个要好的人一道走了。三皇子面色无奈,看向谢怀琤,轻声道:“五弟,回去吧。”
他略一踟蹰,道:“父皇听了六弟的一面之词,难免会对你有所误解。待来日父皇心情好转,你再设法向他解释清楚。”
“多谢三皇兄关心。”谢怀琤轻轻颔首,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