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嵘既然把他带过来,就应该对他负责。
楼下正对的阳台里有了声音。一对情侣偷偷跑到那里亲热,嘴唇间发出很大的水声。
池兰倚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池兰倚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想高嵘这时候在干什么了。答案还不够明显吗?高嵘一定是在和那些人谈生意。高嵘会站在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下,穿着一尘不染的棕色西装,端着一杯酒,或者在某个真皮沙发上抽着一只雪茄。他会熟练地和他们把一个话头从一头抛到另一头,像推台球那样,然后推上好几个小时。
与此同时,池兰倚会像个无聊的游魂一样,在二楼晃来晃去。而且高嵘会对他无聊了一整个宴会、没和(没能和)任何人聊天这件事心知肚明。
——就像高嵘今天赶到古董行时,对池兰倚根本不知道怎么买东西这件事心知肚明一样。除此之外,哪怕不需要付款,池兰倚也甚至不知道家里的完整寄送地址。
他转身在房间里找了找,拿起一只花瓶,又走到阳台上。
不暴躁、也不激烈,只是往一楼阳台的角落轻轻一推,听见瓷片落地的巨响。
然后他会带着平静好似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表情回到走廊上,背着手,融入人群中,看高嵘是怎么找人去收拾它留下的烂摊子的。在那之后,高嵘或许会上楼看看,到底是谁把花瓶从二楼扔下来的。
当然,高嵘找不到任何嫌疑人,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池兰倚就要站在他背后,看他找来找去。
在池兰倚把花瓶推下去的前一刻,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只花瓶不算漂亮,但也挺昂贵的。就这么把它丢下去,不可惜么?”
“流水线烧制的产物罢了,又不是孤品或者艺术品。扔了就扔了。”池兰倚说。
但他没有继续推花瓶,而是把它从栏杆上放了下去。扔花瓶的兴致被打断,他转头看到底是谁跑过来了。
但在晃眼间,池兰倚一愣。
“乔……”
“嗯?”陌生男人说。
借着灯光,池兰倚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认错人了。
靠在墙上的不是乔泽,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五官不如高嵘深邃端正,但别有几分带着邪气的英俊。
让人瞩目的是,他穿了一件海盗风的衬衫,外套也很奇特。
和其他男士端正的西装穿着格格不入。不像会在这场生日宴里出现的、端端正正的生意人。
“楼下太吵了。”男人对他咧嘴一笑,“我上来躲躲清闲。有时候这些人重复的话题真让人受不了。我往左走,一群人在讨论一家百货商场的选址。我往右走,一群人在讨论一块地皮卖给一家百货商场值不值得——你说,是不是挺可乐的?”
他笑起来时有种别样的潇洒落拓。
池兰倚看着男人没说话。他反复地看对方的脸,确信自己没见过他。
男人又笑了。
“你现在的样子,和我看你作品时感受到的感觉不太一样啊。设计师,我以为你会更有活力一点的。”男人又咕噜了一句,“还是因为,这里太无聊了,无聊到连你也会被扼杀掉的程度?”
池兰倚挑高了眉头:“或许是因为你并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
“哈哈哈哈。”男人笑了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很快,他停住笑声,“但刚才你扔花瓶的动作,是我想象中你会做的。”
“池兰倚。”
他连名带姓地称呼池兰倚。
池兰倚愣了一下。
男人看着池兰倚,眼睛很明亮:“你不问问我是怎么认识你的?”
“这里谁认识我都不奇怪。”池兰倚说。
“他们是从新闻报道上认识你的,或者,是从高嵘的身边,而我不一样。”男人摆了摆自己的手指,“我是从你的设计里认识你的。因此,我比他们都更想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