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一本正经,眼神正直清明,一下给周围人问懵了。
终于啊,终于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了吗?
眼镜果断打断施法,直截了当坦白道:“我不懂量子力学。”
岂料墨观至眼神一亮,似是欣喜地指着眼镜道:“著名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以其对量子力学的贡献获得诺贝尔奖。他曾说过,如果你觉得你懂了量子力学,那么你就是没懂。所以恭喜你,你能说出这一句,就证明你对量子力学领域的认知,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所以你肯定已经明白我的答案了吧。”
眼镜:“???”
周围群众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脑中的问号如有实质地接连冒出来。
那些主播的直播间内,弹幕同样出现整整齐齐的问号刷屏。
唯有小黑猫的眼睛又圆又亮,赞许地拿肉垫拍了拍人类的胳膊。
幸而就在这时,音乐声响起,活动的序幕拉开。人们的注意力瞬间转移,那些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相去甚远的思想、辩论变得不再有吸引力。墨观至暗自松了一口气,抱着小黑猫,巧妙地掩藏在人堆里。
所谓的“摘口罩”听起来有趣,内容却并不新颖。主持人说了许多振奋人心的大词,配上鼓点密集的伴奏,试图调动现场所有观众的热情。她的声音融化在花团锦簇的背景中,变成一粒又一粒跳动的光点。
然而事实上,人类果真是需要仪式感的生物。当人们象征性地摘下口罩的那一瞬间,内心就像被某种柔软而酸涩的情绪击中了,表现得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狂喜。
更多人脸上挂着是茫然。
待主持人的提示声响起,他们才惊觉原来已到了挥别前行的这一刻。
白雪覆盖了他们来时的脚印,身后是漫漫一片,身前亦然。
再见了,我人生中不可回头的三年。
太阳如约而至陷落西山,带走光明与温度。烟火映着夜幕炸响的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
咻地一下上天,化作千万道火龙长虹,红的、黄的、绿的,绚烂的、兴高采烈的、极致的,纵横四溅,散落成青烟缕缕,最后了无踪迹。
小黑猫不喜欢凡尘,然而身处烟火之中,也难免染上了几分暖色。他身上的墨色长毛不再是单纯的黑,泛着烟花炸裂时发出的五色光泽。
小黑猫总觉得山下的人类似乎和苟富贵所言的有所不同,比之他上一次下山时亲眼所见的也大为不同。
看这一方人间烟火,如今人族气运泼天,端的是天下太平,万物安宁。
小黑猫微微眯起眼睛。
墨观至低头,小心地摘下小黑猫面上的口罩,彻底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眸。
世界最美、最小的两汪湖泊里湖光潋滟,倒映的全是人间烟火。
墨观至抱着小黑猫缓缓朝家走去时,小黑猫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他“嗅闻”到一抹极其寡淡、即将溃散的猫咪留言。
——我与我的人类相依为命十八年,我看着她长大成人。我的人类不幸失业,居无定所,而我身患顽疾,命不久矣。我决定悄悄离开,不给她徒增负担和悲痛。我知道她是一位负责任的好人类,将来若是她主动再收养猫,一定是她做好准备重新开始了。请善待她,长长久久地陪伴她。黑耳朵的玳瑁猫的优先,这是她最喜欢的毛色,也是我的毛色。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年轻姑娘。
她与墨观至匆匆擦肩而过,忽地咦了一声,转而朝一旁的草丛疾步走去。
小黑猫探出脑袋,歪头看去。
有一只瘦削的母猫蹲坐在其中。它抬眸,深深地看了姑娘一眼,转身从草窝里叼出一只两月左右的奶猫,往姑娘脚下推去。
小奶猫被冷空气刺激得浑身炸毛,四肢扑腾,露出圆鼓鼓的小肚皮。它不安地仰着脖子,眯着眼睛四处找寻熟悉的气息,口中不断咪咪叫唤着,叫声细弱。
玳瑁色,黑耳朵。
姑娘蹲下,颤抖着捧起那只孱弱的小猫崽,失声痛哭。
“谢谢你,”她颤声对母猫说着,“谢谢你……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这次我们有家了。谢谢你……”
泪水打湿了小猫崽的毛发。
母猫平静地看了一眼人类姑娘,再最后一次看向猫崽,继而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草丛深处。
墨观至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姑娘目送母猫离去。她摘下围巾,小心将猫崽包裹在还留有体温的围巾内。她捧着小小一只猫崽,迎着风雪,走向暖黄的光。
又一段新故事启程了。
小黑猫忽地有些释然。
或许,真龙确实曾想过庇佑这样的人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