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死……”
一人一树的动作太大,拉长的影子也随着火光跳动,沈纵连忙放下了它,转身去照看温知寒身旁的长明灯。
三盏灯被摆放在简易的稻草床旁边,分别位于温知寒的头顶和身侧,配合着阵法,以及被放进温知寒口中的一块白灵珠,守住了一线生机。
如今,其中的两盏灯却忽然火光摇曳了起来,若是就此熄灭,便再也难点燃了。
沈纵用双手护住最弱的火苗,半晌,等火舌不再乱跳,才放松了身体。
他已经为温知寒接骨,止血,上药,可若是不及时离开这地方,温知寒依然可能会死。
他亲自坠过崖,知道这有多疼,要靠自己活下来有多难。
前世,他有机缘傍身,命不该绝,但温知寒不一样。
若是温知寒没有在最后一刻推开他,而是竭力自保呢?
若是那时,他下的药没有恰好生效,让温知寒可以运转灵力护体呢?
若是他没有打飞拂月剑,没有被心魔控制呢?
但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
“温知寒……”
他一遍遍地念着,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响着离人树无心说的‘安慰之语’。
——这样不是正好吗?
是啊。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
‘温知寒’落在他的手中,无人支援,而他却没受多少伤,这有什么不好的?
就算是灵力枯竭也没关系,他修魔的契机就在这崖底,他知道该怎么做,他随时可以弃道修魔,这崖底的环境就再也拦不住他。
沈纵艰难地回忆起之前的一系列计划和设想。
坠崖之后,他甚至不需要伪造温知寒的尸体,他可以直接让这具身体变成没有神魂的空壳,他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上一世来不及做的事……
他可以把仇人的神魂拘束起来,无穷无尽地折磨下去。
但是为什么他迟迟不肯动手?
山洞的洞口有离人树守着,暂时不必担心邪祟的侵入,更看不出山洞外的日夜变幻,看着长明灯燃烧的模样,分明没过去多久,沈纵却生出了度日如年之感。
他望着温知寒苍白的面容,自言自语,
“你究竟是……谁……”
放在以往,只要他的心念出现一丝动摇,心魔便会冒出来,大肆嘲笑他,讥讽他,杀意和疯狂会左右他的思绪,占据他的大脑。
可现在,心魔却一声不吭。
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故意躲藏到了识海深处,不给他推卸责任的由,不给他逃避现实的机会,逼迫他保持绝对的清醒。
身为沈纵的心魔、明明只剩下本能,却比任何人都深知在此时此刻该如何将他逼入新的绝境。
名为现实的绝境。
心魔不再用蛊惑人心的话语在他耳边低语,不再一遍遍告诉他【这就是你的仇人】,不再质问他【为什么在这时候动摇】,不再嘲笑他是【天真的懦夫】,一遍遍告诉他【你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还活着,他已经死透了,魂飞魄散!】
明明不久之前,心魔还猖狂极了。
【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师尊回不来了!】
偏偏此刻只有那该死的离人树,贱兮兮地一无所知地询问他、提醒他。
【沈纵,你怎么这个表情,是在害怕吗?】
怕?
沈纵垂头,看到了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
他的四肢冰冷,气血逆行,几乎要用不出更多灵力了,静心符也瞬间燃烧殆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温知寒发冷的身体上摸索,试图找出更多的证据,证明温知寒只是温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