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锦添的电话打断了卓玲和周至皓的倾谈,卓玲急忙向周告辞,到了室外接听。他一张嘴,又是个五雷轰顶。他给泉子汇了五万人民币!“王锦添,我郑重声明:澳洲我不去了,我们离婚吧!办签证这个程序的钱我一分不少地给你,你以前存在我这儿的钱也会一分不少地给你,但是,你借给泉子的钱,那是借给他的,你根本不应该跟我说这个事,因为我一直在跟你说,他们没有还款能力。我刚从澳洲回来就借给他们三万块钱,到现在一分没还!当然,如果你拿钱不在乎,非要借给他们,那跟我一毛钱关系没有!”挂断王锦添的电话,她便打给卓珊。手机接通,卓珊接,听得见她身在一个相当噪杂的环境中。“你在外面?怎么那么吵?”“在饭店里呢!”“你这是吃的晚饭,还是中午饭啊?”“哈哈,中午开吃的,现在还没散席呢!姐夫他大哥生日!”卓玲一时把“姐夫”想成了泉子的姐夫,刚想说“这八杆子搂不着的亲戚”,突然想到管立强的大哥今天也过生日,她赶紧问,“哪个姐夫?”“嘿嘿,那谁、管立强他大哥!”“那你们先吃饭吧,说话也不方便。对了,以后,在我跟前,不要叫他姐夫!”合上手机,心里生管立强的气:你大哥过生日,你通知我妹妹干什么?他两口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这吃一次席光随礼估计又得几百块出去了。杨县的风气不好,屁大点个事都要办酒席,然后收份子钱。礼份子小了拿不出手,基数比裕城还大。每年各家的礼份子钱都是个沉重的负担。想到明天儿子回家了,卓玲到家附近新开的家乐福买了一大堆东西,满载而归。儿子说想吃面包了,卓玲决定做一款佛卡夏面包。称量面粉时,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以前,她曾跟小志谈过创业的事,小志说要么跟着趋势走,要么跟着兴趣擅长走。回想起来,从小到大的兴趣不少,她天生一身结实的肌肉,腿长,短跑和跳高都拿过全校第一,跳远拿过县中淡定生运动会第三名。她最喜欢跳舞,交谊舞、拉丁舞、健美操都跳得好,舞场是她唯一不感到自卑的地方,但也因此被父亲打,被管立强打,生了孩子后严重的生存压力,被迫把这个爱好戒了。也爱给别人摆弄头发,但干发廊和澳洲那些年,这个爱好已被烫发水的味道给毁了。做面包是后来的兴趣增长点。记得在面包店学徒时,从揉搓肥胖的面团,到看着面团在烤箱里膨起、上色的整个过程,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自从决定不去澳洲了,她就想利用自家的房子干点什么,目前看,没有比开个面包店更适合她的了。忙完之后,她看已经快八点了,卓珊的饭局肯定也散了,便拿起电话。无人接听。再拨,依然无人接听。也可能饭局还没散,太噪杂,没听见?她还是不放心,便打了泉子的电话,仍是无人接听。再打,有人接,是个苍老的声音,卓珊的婆婆。她告诉卓玲,泉子两口子都喝高了,正在睡觉。只好明天再打了。一听门铃响起,卓玲振奋起来,问了一声,果然,儿子回来了。打开门,她愣了,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儿子的身后站着卓德广、杨双花和卓玉。毕竟昨天才经历一次激烈的争吵,卓玲除了愕然之外,也没有任何表示,其他人都讪讪的。“你们坐大客车回来的?”“我爸租个面包车一起回来的。”卓玲不知道面包车拉这一趟具体多少钱,但怎么也得二百以上吧。而且,她实在不明白管立强把这四个人带过来干什么。“你们怎么碰到一块了?”“我姐夫他大哥过生日,我们都去了。”卓玉说。“以后,在我面前,别管他叫姐夫,叫管立强或管哥。”卓玲洗了些水果端到茶几上,自己一头扎进厨房,开始边边角角地擦起来。她是个干净人,平时连厨房的擦地抹布都洗得干干净净,基本没有死角,现在就是没活儿找活儿,这也比跟那个人尴尬面对要好受。“我帮你收拾?”卓玉站在门口说了一句。“不用,马上收拾完了,你们先洗澡吧,人多,烧水也得一会呢。”她没有瞅妹妹。卓玲又在厨房磨蹭了一小会儿,然后走进儿子的房间。“你洗个澡赶紧睡觉,明天该上学了。”“明天是周六,妈妈。”“妈妈,真的不去澳洲了?““真的,等姥姥他们走了,我们再交流这个事情。”管毅彤突然露出顽皮得意的笑容。“怎么这副表情?”“你真的跟周叔叔谈恋爱了?”卓玲多么不想让儿子失望,但也不得不艰难地否认:“哪有的事啊!你爸又胡说八道了吧?我倒是想,但这是不可能的。”管毅彤明显泄气了,“那为什么不去澳洲了?”“因为妈妈需要更踏实的生活。”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同学都知道我要去澳洲了,还送了礼物……他们肯定得骂我吹牛,骗子。”“对不起。对你来说,尤其你第一天去上学,肯定非常艰难,同学都会问,你就大大方方地说不去澳洲了,过些日子,大家会把这事忘掉的。找个机会,请送你礼物的同学吃麦当劳,行吧?”“好吧。”“你姥姥他们怎么跟你回来了?”管毅彤耸耸肩:“不知道,我爸到台球厅接我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车里了。”卓玲找了一堆被褥抱到大屋床上:“你们三个睡这屋吧,我上小屋,让管毅彤睡地上。”“玲儿,先唠唠吧!”父亲发话。卓玲在门口站住。“听管立强说,怎么的不去澳洲了?”“对。”“因为啥?”“不因为啥?”“那咋就不去了?不是给王锦添三十万了嘛!”“王锦添能把钱退给你不?”“我的事,你们就别跟着操心了。”“这么大个事,我们能不跟着操心吗?”“你今后生活怎么办?”“姓周那个男的能不能帮你出点做生意的钱?”“不是岁数比你小好几岁吗?别让人给骗了!”“管立强跟你们是怎么说的?”“他说你为了跟一个大小伙子搞对象,不想去澳洲了,叫我们来劝劝你。为了孩子,也得去澳洲!”看来,管立强还是老样子,一点没进步,自己收不了场的时候,便四处搬救兵。她还是压住火气,把昨天家里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我也配不上人家。不去澳洲是我自己决定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管立强……”“别再提管立强,他是想住这个房子才找你们当救兵的吧!你们怎么就愿意被他当枪使?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跟他走那么近?以前闹离婚的时候,要不是他整天威胁对你们要杀要剐,我跟他早离多少个来回了!这些你们都忘了!”母亲满不在乎地:“都是气头上!后来咱家有事,没少麻烦他家亲戚。”管立强的家族在杨县还是有点势力的,亲戚中多半是公务员或经商,所以,当初连卓家人都认为卓玲是高攀了。管立强婚前就做过胃切除手术,支气管扩张咳过血,是糖厂有名的老病号,即使这样,他都没看上卓玲,还是他妈拍板,说卓玲额头、鼻梁好看,旺家旺夫,眼睛虽然小但是一双笑眼,最主要是能干活。管立强有一个优点,就是对卓家人热情,以至于他在卓家至今也有一定的人缘儿。“这你可冤枉他了!他怕你养小白脸,钱都给人骗去!”父亲替前女婿解释。卓玲感觉自己要爆炸了,如果此时管立强在跟前,她简直会举刀杀了他。“那他太侮辱人了!周至皓永远不可能做谁的小白脸!我这条件也包不起小白脸!”“管立强说的是齐正勇,澳大利亚的那位。”卓母更正道。她的记忆可以根据需要而变得相当非凡。“所以,他的话能听吗?都自相矛盾!他要是怕我被齐正勇骗,应该阻止我去澳洲才对啊,怎么还劝我往火坑里跳!”“他说主要是为了彤彤着想。”“要是跟那个大小伙子没处对象,那你该出国还是得出国,现在国内做生意多困难啊!你去澳洲不干活,国家还给补助呢!白给王锦添那么多钱了,你搞慈善呢?”卓玲一看卓玉自以为是的样子,就厌恶得不想说话了。仅仅过去一天的时间,还不足让她忘了前一日的伤害。“你们就为这事来的?”“二姑娘,澳洲你先去着,觉得不好再回来,你不去,这个名额就白瞎了!再想去可就难了!”“你爸说得对!十八拜都拜了,不差这么一哆嗦了,哪怕你去了第二天就回来呢!这一大家子人全指着你呢!你姐我们也指望不上。”“爸,妈,别把一大家子的事往我身上压了,我也四十岁了,还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以后,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会尽力,其他人的事,不归我管。妈,昨天,你当我儿子的面用脏话骂我,现在还没跟我道歉呢!”“跟父母拌个嘴还记仇?”卓父道。“对,我记仇,在任何一种关系里,尊重比爱重要。这么多年,我的善良和宽容没得到你们的尊重。”“我给你道歉!我对不起你!”母亲气哼哼地说。“你这样的道歉,我不接受。”“那还让我们给你下跪啊!”“二姑娘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谁说几句都不在乎。”“爸,我只是现在才知道自己身上的美德有多珍贵。你们休息吧,我明天还有事,也得睡。”她根本没什么事,只是为有可能躲出去先埋下伏笔。到了周一,家里清静的时候,卓玲才给卓珊打了电话。一提王锦添五万块钱的事,卓珊很委屈:“姐夫总给泉子打电话,每次都叫我们有困难跟他说,还一个劲儿地鼓动我们换房子,既然人家诚心诚意的,咱也别见外了,就跟他说了。”“你们不要总叫他姐夫,我俩不是真正的夫妻,生意伙伴而已。现在,我已经决定不去澳洲了,正准备跟他谈离婚的事,我建议,他的钱,你们还是别动,退给他,手续费我出。”“那没问题,你放心吧。”卓珊倒是很爽快,从语调上没听出有什么不满。“但是姐,怎么突然决定不去澳洲了?真是在这边找到帅哥了?”“哪有帅哥啊?”“姐夫说,长可帅了,帮着他一块揍齐正勇。”“我的天呐,编出花来了!管立强满嘴跑火车你们也信?以后别管他叫姐夫!”放下电话,卓玲心里一阵打鼓,那天周至皓和管立强一起出的门,后者的胡言乱语些什么都不得而知了,想到这个她都羞愧难当。家里这些人更让她没办法,管王锦添也叫姐夫,管管立强也叫姐夫,制止了无数次都记不住。:()一枝一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