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于很早以前,她便设想过往后种种,二人可能会为各自的秘密而形同陌路,故而早早便设想好了应对和收场的法子。
便连腹中孩儿,也成了她无往不利的一步棋。
她好似从来都不信他。
方才与闻人珏于室间僵持,她言谈间或思或笑,一颦一笑皆落于他眼中。
虽知晓此次目标另有其人,然他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停落于女子身上,久难转移。
于他跟前,她总习惯将所有情绪收敛,不轻易将丝毫喜怒展露于他面前。面容虽常带盈盈笑意,却似画中仕女,眼角眉梢弧度俱如金刀玉尺裁量般,美而死板。
便好似戴上一张精雕细琢过千万次的无暇面具,平静温柔,又无懈可击。
然而,在他瞧不见的地方,于那些无关紧要之人面前,她却会有嗔怪、怒目、哂笑等情绪,俱数生动如此,皆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
她怨他无波澜,难捉摸,明明亲近若夫妻,二人之间却又好似总隔着一层厚屏障。
然而她又何尝不是习惯使然般,惯常
于他跟前佩戴上假面呢?
譬如眼下,她只是立在那儿,以一双杏眼静静凝望他。他似乎只消伸手,便能捉住她一角衣袖。
然二人此刻明明离得这般近,她面容温柔恬静,却叫人如隔天涯,好似一弯永远无法走近的冷冽寒月。
方才,他并未错过她那一瞬露出的迟疑之色。
无暇分辨心头犹如刀凿般的疼痛,所有筹谋皆被抛之脑后,本能而起的杀意却是先一步充斥于整个脑海。
他才是她的夫婿,是同她拜过两次天地,且将携手度过余生之人。
闻人珏有何资格能死于她手中,还欲叫她余生难忘?
即便她少有真情,可他却已将心交付了。对她,他绝不会放手。
雨水四溅,漫入廊间,浸湿了袍底。
男人立于檐下,抬眸望着远处清灰天际不语。仿佛隔过寒冷初冬的雨幕,望入那暗沉夜色将褪未褪的穹宇。
沉默片刻,他方才开口,嗓音微哑:“时辰不早,无需更衣了。”
话落,她轻轻点头,语气未有分毫怨怪,柔声道:“待事毕,郎君早些回来罢。”
脊背寒凉尚且未回暖几许,那道暖意很快又离开了。
女子松回手,干脆地向后退开几步。
心中方才升起稍许隐晦的雀跃,转瞬即逝,化为不可名状的失落。他恍惚一瞬,紧攥长弓的手指微动,不自觉地生出贪念,欲开口唤她。
“郎君身子不适,还是少淋雨为好。”
她回身将取来的伞递入他掌心,温暖到近乎灼烫的温暖,未经阻挡便径直传入他手掌肌肤。
“带上伞。早去早回。”
她弯眸对他笑着,全然不见隔阂。
明明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笑面,可他心头悸动,却是难以将目光挪移。
若生满青苔的死水终于被人缓缓搅动,目光中酝酿的暗涌彻底破碎,闻人策长睫轻颤,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侧颜,眼中充斥着贪念。
也罢。
只消她一笑,或是说句软话,不论真情假意,他便再是舍不得追究她任何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