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瑜轻舒一口气。
自两人成婚后,他便忽而变得善解人意了许多,同第一次见到的凶恶草匪好似大为不同了。
难不成这便是百炼钢化做绕指柔的威力么。
她面上笑容真实了几分,幽幽妙目中浮现出隐隐的欢喜,只觉得他如今看着也是顺眼许多。
“她叫庆心,是妾身回到宫中后第一个熟悉的侍女,性格沉静稳重,待妾身很是体贴入微。”
“嗯,明日我命人将她送来。”梅薛温应声颔首,整了整衣袍,从座椅上起身。
季书瑜以为他有事要外出,因着方才受了人的恩惠,正想着要不要起身送送他。却见那高大的身影忽而蹲落在她跟前,伸出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小腿。
为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她反射性的抬脚稍稍往后缩了缩,待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动作,抬眸对上他那双瞧不出情绪的眼眸,有些不自在地讪讪的笑,道:“夫郎……要做什么?”
“自是上药。侍女明日才能过来,而为夫今日正巧并无要紧事要忙,夫人不必担忧占用为夫的时间。”
梅薛温语气仍是平淡无波,单手握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去剥她的绣鞋罗袜。
瞳孔骤缩,季书瑜猛猛摇头,双手环在自己大腿根部,想要收回足:“夫郎的手如此金贵,合该是舞刀弄剑、挥笔洒墨、拨弦弄筝的。这点小伤怎可劳烦夫郎亲自为妾身涂药,妾身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然这些话于他而言只如耳旁风刮过,眸光未有波动,双手极稳,不曾让她挣脱开一分。
季书瑜只觉被握着的那只脚忽而微凉,绣鞋罗袜被人悉数褪下,弃至一边,曝露出底下的一只雪白纤足。
因为常年避日,肌肤细腻通透,若乱琼碎玉堆雪,白净无暇。指腹下之触感滑腻温润,犹若抚触一块成色极佳的羊脂暖玉,暗生温香。
感受到他手下有意无意般的摩挲动作,寒凉指尖若蛇信子轻扫,所过之处留下丝丝密密的湿润之感,她挣扎的动作忽而静止,身体有片刻僵硬。
这是她头一次受到异姓这般亲昵的接触,还是一个认识不过几日的男人,季书瑜怔住,粉唇嗫嚅半天,却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铜制面具遮掩住他面容,叫旁人如何也窥探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何情绪。
真不公平。
但事已至此,她再反抗好似也无甚意义了。
她本就是暗阁培养出来的一柄美人刀,早在第一天进入暗阁中便被人规划了一条出卖美色获利的道路。
既是由暗阁抚育长大,那为暗阁而死,便是她永远逃不脱的宿命。
她不能真的把自己当成金枝玉叶,美人可以稍微拿乔,提升自己的身段;但美人绝不能不知趣,或者倚姣作媚,否则很容易打破平衡支点,于高枝上被跌死。
何况,眼下她还要‘依靠’这个人破局。
不过是皮肉的触碰而已,只要未曾真正失身,她的筹码便还在。
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面前人此刻心绪好似有些不定,梅薛温眉眼淡然,垂眸又见她将方才涂抹上去的药膏无知觉的蹭到他的暗色衣袍,神色不虞,手下力度忽而加大。
声音如若覆着冰霜,“快好了,别动。”
感受到轻微的痛感,季书瑜方才缓过神来,忍住从他手中挣脱开的欲望,弯眸含笑,道:“好……多谢,夫郎待妾身可真好,方才只是还有些不大习惯,并不是诚心要拒绝夫郎的好意,夫郎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补救下方才的举动,但见梅薛温无波无澜的好似并没有将她这些话听入耳中,或者即使听了也没将其当回事,便也识趣的静默下来。
药膏的气味徐徐弥漫于室内,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清苦之感,并不好闻。但它在她脚踝上化开,却隐隐带起一股幽兰香气,很是惑人。
梅薛温将药膏涂抹完毕,起身去窗下摆放着的水盆内取水净手。
季书瑜借机去取了自己的绣鞋罗袜,待收拾好了自己方才彻底安定下心神来。
二人在屋中一道用了晚膳,申时三刻前院派人来唤梅薛温去议事,他命侍从收拾了碗筷,方才转身离去了。
季书瑜也无甚么事要做,如今腿脚‘不便’,也不好再出去随意走动,便打算早早歇息了。
正于睡意朦胧间,忽听闻枕边传来轻微的衣物摩擦之声,片刻后又很快的安静下来。
她不以为意,懒懒翻了个身,于心中道了一句当山匪也真是勤苦,每日还得早出晚归,抿了抿唇再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