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但见周围山匪们皆是神色茫然,好似并不知此事。唯他眼中波光明灭,却好似永远波澜不惊。
矿山特许令是婚队即将出发前,南陵皇室临时决定给她添的一笔嫁妆。此事亦只有皇室之人和闻人府知晓。
“四爷,这小妮子说的是真的吗?”一个身形庞大的山匪持着手中长刀,忍不住发问。
戴着面具的男人不置一词。
高大身影将马下纤瘦的人儿笼罩于阴影当中,他大手把持着缰绳,一边俯下身以目光锁定住她,随着动作一头鸦色长发垂落于她纤白的脖颈,好似蜘蛛伸出节肢拢住误落巢穴的猎物。
季书瑜静静地回视他,梅薛温勾唇,皮质长靴以巧劲踢落那柄悬在她颈项的短刀。在小人发出惊呼的同时伸手将她一把捞起,打横放于身前。
且不待她再调整身姿,便拍马疾驰而去,“别动弹,若是掉下去,我便换人来载你了。”
闻言季书瑜僵硬着身子,不敢再动弹。她咬着银牙,伸手拉住男人被风吹动的衣角,道:“你是他们的四当家?还没回答我,你的名字。”
“想要报仇么?”他此刻忽然变得格外好说话,也不同她打马虎眼,眉眼间笑意寡淡。
“鹿鸣山梅四,梅薛温。”
爪牙们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纷纷吹起了口哨,重新跨上马匹,原路返回同大部队一并搜刮战利品去了。
待匪寇们处理完战场,又将迎亲队伍的人全部带回山中巢穴中拘禁,天色已经接近大亮了。
鹿鸣山树木参天,侧有悬瀑、后有深谷。自然屏障和洞穴众多,可以说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不然官府之前发起的几次剿匪行动也不至于统统铩羽而归。
而在鹿鸣山山顶靠近瀑布的一处洞穴中,几个匪寇头子正在进行议事。
身穿短褐的中年男子坐在最上首,脚踏虎皮凳,目光阴鸷地紧盯着手中帖子,一边听爪牙汇报。
长阶下摆放几张垫有动物皮毛的凳子,坐着几个神色不同的男人。
看完手中的帖子,梅胜志又拿起矿山特许令,逐字逐句的阅读。二当家顾行知坐其下位,放下羽扇,接过那张帖子查看。
这一看,便有些撤不开眼了。南陵果真如信件上所说那般富裕,皇室为玉倾公主筹备的嫁妆丰厚的像是掏空了几座城池的财富,金银器物、绸缎家具、银两首饰、古董字画无奇不有。
然而昨日观察两军交战,便也不难看出南陵军事力量确实只能以差强人意来形容,防御能力脆弱的一击即溃。除了闻人府派遣出去陪同护送的那支护卫队伍较为勇猛,尚可一战,南陵国的护卫队则像是用金钱硬生生砸出来仅供观赏而无实战经验的大头兵。
他们能够得手,实在没费什么大力气。
“三支护卫队共计六百人,死伤两百八十余人,剩下的护卫和丫鬟婆子们暂时关押在山脚的地窟里。但是公主、同行的宗室亲王和几个当官的该如何处置,还请当家发落。”爪牙跪地抱拳,汇报道。
然而话音掉在地上,久久无人理睬。
他汗津津地抬起头来,但见壮如小山的三当家跟前摆满了各类肉食,大手捧着一只堆满米饭的碗,正大快朵颐中。
而其对面坐着的四当家,此刻亦是懒懒散散的倚靠在椅背上,手中把弄着一柄袖箭,漫不经心的观赏着。
良久,待梅胜志看完手中的特许令,方才抬起头来吩咐。
“公主、亲王和几个大官,都暂时先押送到山腰处的几个石洞里关着,别给老子饿死了,其他等日后再说。”然后不甚在意地抬手挥退了他。
等几个当家都看过了帖子和特许令,他方才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我欲派四弟拿着信物去兰泽同那人交涉,由他将矿山之事打点好,如若不成,咱便将来往的书信统统抖落出去,让他也落得一身骚……你们觉得如何?”
顾行知摇起羽扇沉吟,白皙清俊的面容上神色一派平静。
“那人先前以血亲之性命起誓,扬言会予我们兵器万件,然而拦截了南陵的婚队,如今得来的却是一纸矿山开采令……只怕他根本没打算履行誓言,故意隐瞒下矿山令之事,诱哄我们,是打算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言罢,他又低声叹息,“如今大哥已将此事做到这般地步,之后若不夺下矿山、积蓄兵器准备迎战,山寨将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一步只能胜不能败的关键之棋。”
梅胜志不语,心中的烦躁如火苗燎原,烧的愈发猛烈。
静默间,洞穴内只闻得梅三狼吞虎咽的声音。
又有脚步声传入洞内,一爪牙行色匆匆,捧着信件来到主位下首。
梅胜志接过那信,皱眉展信阅读,观完忽而长舒口气。
“那人说,让我们直接寻上闻人府去,闻人长公子知晓此事一定会同意。”
顾行知闻言一愣,有些好奇,“为何?”
梅胜志若有所思,将信中所述化为简单的字句,同几人解释道:“兰泽闻人氏历经六朝,历世十几代,极其注重门楣清誉,想来不会为了一座矿山而使姻缘成血债。他们若要保全世家颜面,便会破财消灾。且那人还言,他亦会在暗中施压相助。”